晚饭之前他们还去附近转了转,周围是一片旷野,时值冬天,植被不算茂盛,但依然有一些顽强的野草趴伏在地表,远处有一片小树林,有隐约的飞鸟的身影,扑闪着翅膀,倏忽就不见了踪影。树林那边有个小山头,是那种平缓的山坡,生长着一簇簇的小灌木,似乎是一片荒废的田野。在他们的住宅后面,离得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居然有一片崭新的马厩,里面养着两匹大马和两匹小马,大马一黑一白,小马儿则是一匹枣红色和一匹粽褐色。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马儿们正在欢快的沿着空地四周踱步,马掌蹄哒蹄哒的响着,听起来有一种节奏动人的韵律感,谌西吃惊的看着这些马匹,“Emilio,这些马从哪儿弄来的?那两匹小的是两匹大的生的吗?”“那两匹大马都是公的。”Jeremy咯咯的笑,“即使它们俩搞基,也生不出来……”“在离这儿不太远的一个乡村农户家买的,养了不到两个月。”Emilio说:“这周边勉强可以够得上一个跑马地,往西有成片的荒野,小树林和草场,往东的山地也可以跑起来,下次来这儿你可以跟非色跑一跑,看看附近的风景。Ian,你能骑吧?”谌西点点头,“上高中和大学的时候跟朋友们一起去乡下骑过几次,那个马是专门供游人娱乐的,经常被不同的陌生人骑在□□,脾气温顺,逆来顺受,跑不了太快。像这种私人养的马,多少有点野性,我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驾驭自如。”他看向非色,“你会骑马么?”非色点头,“骑过,慈山半山腰那里有一个高山草场,专门用来跑马,春天和秋天很多游人去玩的。”
“那你们不如现在试一试。”Jeremy提议,“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往西跑半个小时左右返回来,来回一个小时左右,回来刚好吃饭。”谌西询问非色,“可以吗?”非色走到那匹黑马旁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它油光发亮的鬃毛,它黑得可真纯粹,有一双温柔的大眼睛,非色说:“它叫什么名字?我就选它了。”“Hotwind,它比较野!”Emilio拍拍黑马的头,又去拍拍挨在Hotwind身边的白马,“这位绅士叫Thincloud。”于是风归非色,云归谌西,Emilio唤佣人捧来两套马具,“下次给你们准备两套骑马服。”Emilio亲自帮他们套好马具,一切就绪后,非色利落的翻身上马,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Jeremy忍不住叫了声“好!”,他转头向谌西喊:“Ian,你男朋友可帅呆了,你能自己上去吗?”谌西扯了扯嘴角,同样翻身上马,动作尚算娴熟,他双腿一夹马肚子,手里的皮鞭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马屁股,“轻云”迈腿往前跑去,“非色快跟上!”他侧头喊道:“跑到我旁边来。”非色笑一笑,抖动缰绳,夹住马肚,用马鞭手柄戳了戳马屁股,“热风”眯眯眼,骄傲的扬了扬蹄,不紧不慢的小跑起来,“热风跑快点,追上轻云。”非色俯身在“热风”耳边说话,他哈出的热气让马耳朵动了动,它仿佛听懂了背上人的耳语,撒开蹄子奔跑起来,它果然是比较野的那一个,开跑之后就停不下来,两分钟之内已经从“轻云”身边超过去,率先跑在了前面。
非色回头得意的冲谌西笑,谌西催马前行,稳重的“轻云”提了点速跟上“热风”,非色适当放慢了“热风”的步调,跟谌西并肩慢跑,“我有一点明白那些描写中国古代武林侠客的书了,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之类的……”谌西笑着说。他们眼前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小小的沟壑纵横交错,马儿大踏步的跨过去,造成不小的起伏颠簸,他们弓起背,双腿绷得笔直,臀部离开马背一段距离,在跳过几个沟坎之后,来到一小片灌木林旁边,他们让马儿稍事休息,提起缰绳缓慢踱步。“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做个侠客,”非色看着前方微微的暮色,伸一下懒腰,“名门正派,世家公子,师承世外高人,着白衣青衫,骑一匹汗血枣红马,使一手旁人看都看不清的快剑,独得武林第一美人的垂青。”他忍不住被少年时的自己逗笑了,“但为了家国大义,痛断儿女私情,是不是很有情怀?”“听起来很动人。”谌西想了想,“不过我总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了家国就必须断了情爱,就不能边谈恋爱边打架?”非色嗤嗤闷笑,“你不是演话剧吗?戏剧冲突、故事张力懂不懂?”“边打架边恋爱多有张力!”谌西也笑,“西方人其实也爱自我感动那一套,末路英雄,受难的基督……实话说吧,”他说:“我也爱这一套。不过要是儿女情长和家国大义都轮到自己身上,我宁愿被天下人唾骂也要谈恋爱,不管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义……我是不可能放弃爱人的。”
“英雄所见略同。”非色哈哈的笑,紧盯着他的脸,“谁愿意放弃武林第一美人?反正我不行。”
“……”谌西扫了非色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他在马背上伏低身,双腿猛然一个夹击,稳重的“轻云”受惊的窜出去,漂亮的纯白色毛发在空气中荡出一丝波纹,“来追我。”谌西的喊声远远的在前方响起来,非色旋即催动“热风”,箭一样的发射出去,“热风”的血性被激起来了,腾云驾雾般的飞奔向前,路过一片乔木林,树影风一般的闪过去,速度带来的快感令非色浑身发热,“轻云”亦不甘示弱的始终跑在一步之遥的侧后方,就这样奔徙了大约近二十分钟,眼前出现了起伏的山峦,山边有零星的农舍,一些人工种植的整齐的防风林分划出几片区域,看上去像几个分属于不同主人、各自经营的农场。一些牛、羊散在附近的草坡上啃着埋在地里的草根,看上去很是费劲,压根儿没空抬头关心来到这里的陌生生物。
两人远眺了一会,又徘徊了一阵子,决定打马回程,回去的途中居然遇到了一匹在荒野溜达的小母马,没有人跟着,小母马撒着欢儿在地里寻找草根,不时抬头观望四周,它可能并不饿,寻找草根只是它的一种乐趣。“热风”忽然开始原地打转,围绕那匹小母马风度翩翩走起了小方步,“轻云”则停下来在一旁端详“热风”,眼神冷漠,不动声色。“热风”流连了至少五分钟,小母马终于被打动,贴到它身边亲热的磨蹭颈部,打着轻轻的响鼻。非色汗都出来了,“青天白日,旁人在场。”他劝诫二位,“不宜行苟且之事。”谌西笑得伏在“轻云”脖子边,背部抖动,“轻云”大概被弄得发痒,不停的轮番蜷缩着自己的四只蹄子,它朝“热风”打了个大大的响鼻,惊得“热风”从旖旎中清醒过来,迈开后腿轻轻蹬了一脚偎在它屁股侧边的小母马,小步慢跑向“轻云”,在“轻云”的颈侧微微挨擦了一下,两匹雄姿英发的高大公马并肩往前走去。
“……”非色无语的看谌西,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回到老板家的马厩,Emilio和Jeremy正坐在草地上和佣人玩纸牌赌博游戏,那位佣人显然是个中高手,面前堆了一小堆用来计数的小木棍,老板及其情人面前则空空如也。“你们再晚回来一刻钟的话,”Emilio向他们挥手,“我和Jeremy的裤子都要输给Gino了。”Jeremy从草地上爬起来,活动一下自己的老腰,“腰都快断了,你们是去郊外顺便打了个野战吗?”Jeremy抱怨,“比预计的时间多了二十分钟。”
“抱歉,”谌西翻身下马,“你们家的猛男热风遭遇了一点诱惑,耽搁了一会儿。”“上帝!”Jeremy惊叫,“它又在外面勾三搭四了吗?Emilio,过段时间,我们可能得去认领这个风流鬼的私生子!”“它没做什么,”非色抿嘴笑,“轻云阻止了它。”Emilio抚了一下端庄的白马,“轻云是禁欲主义者,而且颇有大哥风范,热风虽然顽劣,但也常常看它的脸色行事。”
非色帮黑马取下笼头,揉揉它的脑袋,在马厩旁抓一把青草喂它嘴里,“跑累了吧?去溜达溜达。”他又拿一把草喂给“轻云”,“多亏你了,绅士,不然热风就该犯错误啦!”他笑着走到谌西身边,轻声问他,“累吗?”谌西摇头,“我没想到你这么擅骑,追上你可费了点儿功夫。”“那是热风体力好,跑得快。”非色温柔的说:“你骑得也不赖啊。”
一行人返回住处去吃饭,做饭的是Gino的老婆,一个瘦小的巴斯本地女人,眼睛很大,手脚细长,她的手艺可谓相当惊艳,将巴斯本土菜式做得十分具有亲和力,非色觉得这可能类似于施南的土家菜,自有当地的特色风味,吃起来的口感爽口中有惊喜。
“老板,你也太会享受生活了。”谌西向Emilio竖起拇指,“难怪某个人离不开你。”Jeremy闻言冷艳一笑,“谁说我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我好吗?他弄的这些浪漫情调,哪一样不是为了讨我欢心!”Emilio点头,纵容的说:“对对,为了让Jeremy离不开我,我绞尽脑汁讨他的欢心,目前成效还不错。”他仰头喝一口自制的杜松子酒,享受的眯起双眸,“Ian,你也可以考虑卖掉你那套公寓,在巴斯的郊外找一个地方建房子,你自己设计,一切以讨你家小男朋友的欢心为标准。不用等到我们这个年纪,就可以开始享受生活了。”谌西默默看了非色一眼,“我们先商量一下,慢慢来,我一切尊重非色的意愿。”
非色尝了一口杜松子酒,辛洌芳香,刺激得喉头发痒,他咳嗽了几声,慢慢止住,“勿忘我公寓挺好的,巴斯城也很美,我们暂时不用考虑自己建房,等到四十岁以后,觉得有必要再说吧。”
“享受生活要趁早呀,我亲爱的朋友。”Jeremy喝到微熏,摇头晃脑。
“也不一定,”Emilio笑说:“回想我们二十多岁的时候,谁愿意在乡下过日子?”
因为回去要开车,谌西没有喝酒,其他三人都喝了不少,非色本意是要少喝一点,架不住Emilio和Jeremy的邀杯热情,多喝了几杯。谌西知道他爱酒,没有阻止他,乡下自制的杜松子酒想必是合他口味的,谌西眼见他喝得脸蛋发红,眼睛里的光迷离起来,像雾一样在眸子周围一荡一荡的。他有点着迷的看着他,心也跟着一荡一荡,如果说平时的曾非色是温和、典雅的,喝了酒的曾非色则变得更加柔软,多了几丝灵动。谌西心痒痒的,转动了一下眼珠,他发现Jeremy同样盯着非色发呆,没好气的敲了敲Jeremy面前的桌子,“擦一下你的口水,老男人。”他递给非色一杯温牛奶,“喝点牛奶,呆会儿胃会好受一点。”“啧啧啧,”Jeremy擦了一把下巴,好像他真的流口水了一样,“够护食的,”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手,“Ian,你这只坠入情网的笨虫子,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