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讨论告一段落,因为终于有空车过来了,两人上了车,谌西依然忿忿不平,非色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人,除了音乐和建筑我不怎么懂,绘画和文学我们的取向基本一致,你看,我是梵高的超级粉丝。曹雪芹,张爱玲,毛姆,纳博科夫,王朔,天啊,让我再加上马尔克斯和卡夫卡。”谌西也觉得神奇,他们的审美如此相似,谁敢说不是天作之合。“说吧,近十年多来,你是不是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偷窥我、模仿我?”“冥冥之中大概真的有吧……”非色陷入了玄想,“诚实的说,相比思想,我应该对偷窥你的身体更有兴趣。”
刁钻、狡猾又香艳的使他们的谈话在异族的国度里肆无忌惮,他们的话题被非色成功的从阳春白雪拉向了下里巴人,艺术堕入凡间,与□□之类为伴,人们亦称之为身体艺术、□□艺术,非色始终觉得这是个有些鸡贼的说法,□□是□□,艺术是艺术,艺术再怎么放下身段、自甘堕落,也不至于沦为与放荡污脏的□□为伍。
艺术即便被游戏拉下神坛,那也是高雅人群的玩意儿,就好似高雅人群不用为人类的繁衍负责任,他们的□□与艺术如出一辙,其快感的来源决不能仅仅来自卑贱的□□,还必须出于一种精神相悦,以及为爱侣献身的自我感动。如果依照这种标准,唯有高雅者的□□才勉强配称之为□□艺术。
□□的沉沦与狂欢则是另一种低级游戏。
假设非色和谌西也能勉强跻身高雅人士行列,以他们相濡以沫的灵魂和赤胆忠心的□□作担保,那么他们的床上乐趣也有被称之为艺术的可能。
只不过他们没有对高雅的执念,也不一定非得在床上展现艺术。他们是荷尔蒙日日处于超标准水平的大好青年,他们的野心绝不止于小小的艺术,甚至也不满足于抵达光明乐土,他们要成为自然逻辑的卫道士。为此他们应该从□□神圣论者变成□□游戏论者,这样才能较大概率的防止□□法西斯主义的滋生。
要不是当年对国家的过度神圣化与绝对崇高化,纳粹主义又怎么能在德国横行其道那么多年,造成对世界的遗害无穷呢?
还是老子高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谆谆诰诫你别妄自尊大,跟天、地、自然对着干,如果你是希特勒,正值多巴胺爆发,力比多无处释放,急得四处转圈圈,幸运的情况是碰见了老庄,让老庄给教育一下,没准儿就被哄着练丹去了。不太妙的是他碰见了尼采和海德格尔。这几个目中无天地自然的家伙凑到一起,果然坏了事。
所以依据历史经验教训,□□之道也须法自然,上等人、下等人都可以做,做了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当然更没什么好炫耀的。谌西不知道人类关于下半身的羞耻心和罪恶感究竟是从哪儿源起的,自从性解放之后,又不明白人们关于下半身的正直论和放纵心有什么可靠的依据,总之,人们的□□观念几乎没有一个时期是自然的,除了希腊众神的时代,那是一个以神性为名的人性的时代,是人性最为自然的时代。
基督一开始创世纪,世界就不再自然了,特别是亚当夏娃一偷吃禁果,人类□□就被打上罪恶的标签,耻辱世代传承,直到今天仍无以正名。
而且上帝这个自以为是的直男,擅自替代自然下了太多定义,定义到最后自己也晕头转向,遇到难题的时候只好撒娇耍赖,一会儿死去一会儿复活。由于他的要死要活,一惊一乍,娇里娇气,吓得人们全体一致把他捧上神坛,反正人们也要找一个受气包为自己的良心和妄想买单,好歹基督也算一个憨人,真情实感为了大多数人的良心买单。
如此上帝立下的规矩也不无其道理,但问题是,凡是他认为不对的皆需要忏悔,对于谌西和非色这般芸芸众生的特殊个体来说,人类整体的兴亡实在是个大而苍茫的主题,不属于他们的责任和能力范畴,而凡是认为自己有此责任与能力者最终不是成为了上帝就是成为了希特勒。
说白了,谌西非色们的理想仅仅就是:在宇宙正常的逻辑之下正常的生活,工作,享受艺术,享受清明的政治和公平的律法,人人生而平等,权力受到限制,异端有存在空间,个性不受打压,身体健康,心灵平静,与相爱的人度过一生。
女人可以爱女人,男人也可以爱男人。
禁忌都是人类自身划地为牢。
自然界百无禁忌。
艺术之所以迷人,大概正是因为它悄悄的同自然保持了默契,艺术同样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