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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爱情相对论(2 / 2)

就连妖妃也被唤起些许良知,许他的昏君一个布施恩德的机会。

谌西靠上前去轻轻的抱住那只蝙蝠,连同他垂落的沉重羽翅,Finn绝不能想到波动的眼神之后还有这样令人窒息的贴近,他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掌死死的捏成拳头,这样才能勉强阻止自己伸出双臂把对方用力箍进怀里,他只能虚虚的拢住对面的身体,对巨大诱惑的抵抗令他浑身发抖,他平生没有遇到过如此艰险的时刻,最后十秒,天可怜见,前面的队伍正一节一节逐渐断裂,马上谌西就要成为那断裂的一部分,为此Finn忍无可忍,虚悬的手臂最终没能守住它们的礼仪,粗鲁箍紧怀中的身体,用尽平生之力,把他按在自己胸膛,仿佛要一直按,按进胸腔,直到化为自己血肉的一部分。

非色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又是心惊又是惶惑,自虐般默默忍耐。Finn的高大使谌西的高大不再成立,他使谌西变得纤巧、精致、贵重,看上去甚至有点娇气,所有一切谌西身上不常见的品质在Finn这里变得平常,好像他本该如此,被衷心宠爱,惹人疼惜,受人保护。

而跟曾非色在一起的谌西是什么样呢?粗粝、容忍、雄性,偶尔在下面承欢,也只是他纵容他的一部分,并不像此刻呈现在Finn面前的那个他一样自然而然。

他意图否认眼下谌西的动人,当他被别人搂在怀里,竟然呈现出这样一面——无法被自己激发的另一面,就好像传说中明明只有曾非色才能拿得起来的稀世宝剑,现在居然有另一个人也能拿得动,且可以舞得虎虎生风……要么是传说出了Bug,要么是另一人偷偷修炼了神功。爱情博弈论也遵照此消彼长的法则,你稍一松手,别人就会握住,等别人握牢了,你再想拿回来就只能悔之晚矣。

非色决定趁早后悔,他不应该为了凸显深明大义就给他们拥抱的机会,实践证明,精神的高洁完全不能令他产生愉悦感,只有自私自利才可以——他跨前一步,决定收回成命。

然而在他宣布翻悔之前一秒,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了,事实上,从开始拥抱到拥抱结束,总共也才不过十秒,最多十五秒,然而这电光火石般的十几秒忽略了谌家宝的暴躁,引发了非色的危机感,占满了等待安检的队伍断裂至谌西的最后一点时间,因此,它显得格外悱恻。

Finn忍不住再一次流泪了,他的眼睛盛产眼泪,就像林黛玉一样,泪珠儿从秋流到冬,又从春流到夏,但是Finn不以季节周期为轮回,他以心上人的来去,或者心上人态度的冷热为轮回周期。眼下谌西待离去,启动了Finn一个新的眼泪周期,泪水一颗接一颗的从蓝眼睛里滚落下来,像大海起了潮汐,无端让人觉得风景壮丽,而忽略了他的忧郁。

就在不久之前,Finn被时间紧紧抓住,而他的心上人转眼将被时间送走,本来他们的重叠机率为零,但在自己不顾后果的追逐下,争取到这仅有的十几秒,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拥抱,近得让他差点误以为自己获得了他,谌西没有挣扎,任他近似非礼一般把他压向自己身体内部,连骨头都咔咔作响,连某个部位都瞬间膨胀横陈在他们身体之间,即使这样,谌西也没有拒绝。

但Finn熬不过时间。假设他够坚韧,也许能有一丝机会熬过曾非色,熬过谌西的冷淡,但他无法反抗时间,就好像恐龙世注定要来到人类世,蝙蝠注定要掉回黑暗,飞机必须在一个固定的时刻起飞,他不得不放手,眼睁睁看着谌西从他的身体内部分离出来,缩小的骨胳瞬间涨大回原有的形貌,他原地变身,又成为那个高大、挺拔、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青年,他离开他,回到另一个男青年身边,然后双双断裂在安检门的另一侧。

一切好像都是幻觉,拥抱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仍然是那只徒然张着翅膀不知道向哪儿飞的瞎蝙蝠,怀中毫无余温,他怎么会忘了现在刚好是白天,一百个不适合夜间动物生存。

“他不是我的,在回去的路上,他睡着了。”谌家宝真奇怪,干嘛一直用这么古怪的歌做来电铃声,而且刚好是他出于好奇心向她求教过堪堪弄明白的仅有的几句汉语——他愤怒得肝肠寸断,像是一个刚刚失去心爱的东西的孩子,转头就遭到了残忍的幸灾乐祸,他阴沉的盯了一眼谌家宝响个不停的手机,转身走出了候机大厅。

过了安检之后,一直到登机,非色基本上没怎么说话,谌西话也少,除了必要的交流,他们没什么闲聊的兴致。上飞机之后,非色坐了靠窗的位置,起飞之后不久谌西开始闭目养神,他的双目沉下去,眼睑有一个美好的弧度,好似一弯月亮盖住了星星,鼻翼和脸颊像是山峦在平原起跃,其韵律来自远古,有一种神秘的和谐,当然嘴巴是这和谐的一部分,犹如山峦间的一汪清泉,泉眼张开就流出汩汩甘甜汁液。然而今天下腭线过于紧绷,甜美失了去处,只好沉默的原路倒回,缩进紧闭的唇齿,不再露出一点端倪。

非色心想:跟我在一起就是这副样子!凛然不可侵犯。扑在别人怀里的时候不是情状楚楚的吗?他无理取闹自相矛盾的纠结了一路,一个小时左右的行程根本不够他理清思路,排查问题。乘务员通知飞机开始下降的时候,他刚刚从楚楚情状的谌西身上收回思绪乱纷纷,惊讶和不齿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谌西的弱气怀有几许隐晦的兴致,他幻想了一下自己变身高大男模,把谌西紧拥胸前,在强烈的嫌恶情绪下,非色居然有了坚硬的迹象。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变态,一边信马由缰,被压抑的□□带往幽深暗沉的底部。

就像飞机着陆时的举重若轻,非色把这沉重的欲望轻轻安放在那个见不到光的底部,然后若无其事的重返光明人间。

谌西在飞机齤陆的一刹那准时醒来,准时得好像他一直在假寐,但非色知道他其实睡着了,醒过来的眼睛里有惺松的睡意。昨晚他们缠绵至半夜,可能真的是疲惫了,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等待他清醒几秒,非色朝他笑了笑,“嗨,睡饱了吗?我们回到伦敦了。”

与男模有关的一页就此揭过,谁也不再提起。那个意味深长的拥抱给非色带来的复杂情感大约超过了其对当事人的影响,让他发现了自己心底潜藏的某种征服欲望,他想要进攻、占有、守护,永生永世居住在名叫谌西的这块土地上,开拓他,灌溉他,修建他,使他变得更丰饶,同时他要拥有抵御外敌的强大力量,以维护领土和主权的绝对完整。

如果说以前他甘愿做谌西王国的臣民,奉行的原则是:“曾非色是谌西的。”现在他则想做谌西王国的王。

他想起柏林墙上的涂鸦,“钓鱼岛是中国的。”

他也想在上面留言,“谌西是曾非色的。”

在人类干过的所有荒唐事里面,爱情和政治同样卑贱,充满强者的逻辑,友善只是表面,真正的内核在于制衡。唯有变得更加强大,才有在强敌环伺的境况下争取权益的可能,何况他还想为“谌西是曾非色的。”增注一个附加条款,“谌西以各种形式归属于曾非色。”意思是谌西从内陆到边疆,从高山到草原,从河谷到海岸,从绿洲到沙漠,无论坚硬还是柔软,繁华还是荒芜,瑰丽还是褴褛,高贵还是下流,固态还是液态,年轻还是苍老,前尘往事还是苍茫未来,统统归于曾非色占有,保管以及挥霍。

这是对“曾非色是谌西的”被占有者心态的一次彻底颠覆,是曾非色人生中第一次怀有的争夺野心。从悲山下凡以来,这也是在超现实幻境里漂浮太久的曾非色第一次真正体验到红尘俗世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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