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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朝圣与亵神(1 / 1)

非色向“雨夜”的老板告假的时候,有点脸红的说自己要结婚了,老板是个慷慨的男人,前后总共给了他二十天长假,并送了一个咖啡机作为新婚贺礼,同事们知道了也纷纷向他道贺,他们都知道他的结婚对象是谁,“难怪另一位新郎官最近看起来忙碌得很,原来是在筹备婚礼。”非色不好意思的笑,其实没有人切实问起过他和谌西的关系,但原来大家都心照不宣,谌西几乎每天接送他上下班,等待他的时间跟店员们混得很熟,他们确实不像一般的朋友关系,午休的时候,同事胖胖的玛丽安笑着调侃道:“我们的芳心都要破碎了,巴斯城仅剩的两位帅哥要结婚了,而且,上帝啊,他们就是一对儿!”。

所有人都笑起来,非色笑着把谌西准备好的小礼物分发给咖啡店的每个人,包括打扫清洁的临时工,“如果有时间,欢迎你们到时候来Party玩,稍后我把地址发给玛丽安,她再转发给大家。”

8月5日,婚礼前两个礼拜,非色和谌西驾车去爱丁堡,他们清晨便出发,近400英里的行程,中途稍微休息了一下,花6个小时多一点时间抵达目的地,他们直接去到“怀乡”咖啡馆,当时是下午两点左右,爱丁堡难得的出了点太阳,街上行人不少,看上去心情都很不错,谌西背着大大的琴盒,牵着非色的手在小街上行走,他的眼神不时停留在非色脸上和身上,“你看起来有点不真实。”他叹着气说,“我觉得像做梦,很美的梦……非色,你有这种感觉吗?”非色深深看着他,忽然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举起来,俯头在谌西手背上一吻,“我也一样,宝贝。”谌西定住了,这是矜持的曾非色第一次叫他“宝贝”,尽管他觉得这个词不太适合他,但谁能抗拒被疼爱被珍惜的感觉呢?爱丁堡的阳光是如此温柔,像一团甜甜的把他们包裹起来,谌西扣紧非色的掌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眶发热,而鼻腔发酸,只怪爱丁堡这座城市永远令他多愁善感。

他们的到来给了大嫂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预先谁也没告知,就像一次心血来潮的旅行。大嫂轻轻的惊呼着把他们迎进店里,谌西和非色分别拥抱了她,“好久不见,大嫂。”谌西微笑说:“你和大哥,还有初荞都好吗?”“都很好。”大嫂仔细看了看他们,“非色长胖了一点儿,倒是你,西西,你为什么反而瘦了?”“啊,最近忙于工作上的事,有点乱……现在好了,只等典礼那天到来,非色和我都有了点空闲,我们就决定过来看一看,毕竟说了那么久,竟然一直没有成行。”“爱丁堡永远都在。”大嫂温柔的笑了,“不论你们什么时候来,它都不会变的。”非色笑着看了谌西一眼,谌西回看他,大嫂连忙从这种甜腻的氛围里走开,“我去给你们泡咖啡,昨天有新来的咖啡豆,味道很特别,得请你们帮我品尝一下。西西,你需要有乐师的协助吗?还是大提琴独奏?直接上台去吧,今天的场子全交给你啦!”

谌西走上店中间的小舞台,打开琴盒,取出琴,坐在琴椅上,架好琴谱,试音,微微调了一下弦,用松香轻轻涂抹琴弓,然后,他歪头稍稍想了一会儿,在架好的麦克风前,开口说道:“宝贝,这首曲子,以及接下来的所有、全部乐曲,都献给你。还有,我爱你。”虽然有所准备,非色还是猝不及防的瞬间涌出了眼泪,他掩饰的低头擦拭了一下,眼光所及,看见了他以前常坐的那个小角落,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应该没有更换过,还是十年前那一张,他很想走过去坐一会儿,但是那里位置太偏,看不见小舞台。这时,他听见第一个音符响了起来,很快流动的乐声连成一片,虽然谌西刚刚说的一番话用了,但底下三三两两的顾客早已经停止了喝咖啡、聊天,或者手头上正在做的其他事,全都抬起头来盯着小舞台中央,那个坐在大提琴椅上的亚洲男青年太漂亮了,脖颈修长,眼珠漆黑,手指灵活而富有力量,因为低侧着头,稍带锐利的下颌线与衣领中露出的锁骨美妙的相互映衬,形成一个性感的几何三角区,有人禁不住叫起好来,其他人纷纷跟着鼓掌,不一会儿,又全体安静下来,因为那乐曲实在沉郁而缠绵,人们不由自主的陷入动人旋律中。除了非色和大嫂,在场的人应该都听不懂谌西拉琴之前的那番话,但人们好像都有一种奇特的天然感知,他们探究的用眼光打量台下的另一位亚洲青年,实在很明显,就他一个人没有四处探头探脑,一直安静的坐在台下一张桌旁,专注的盯着台上的青年——那眼神过于热烈,就像一株沐浴阳光的向日葵面向着它的太阳。

大嫂把泡好的咖啡轻轻放在非色面前的桌上,非色的眼神在咖啡杯上仅仅停留了不到一秒,转瞬回到了小舞台中央。大嫂微笑的看着沉浸在爱里的两个男孩,“爱情真好。”她感慨的想着,“还有什么比爱情更动人的呢?”

谌西拉了大概五至六首曲子,他抱着提琴走下台的时候,在场众人向他报以热烈的掌声,他微笑着点头致意,非色看着他,眼睛朦胧,“没有‘殇’,是不是?”谌西点头,揉了揉他的发顶,“那支曲子太悲了,不适合现在。”“嗯,虽然我不知道每一首曲子的名字,但是真的很好听。”非色歪头冲他笑,“而且,你真是帅极了。”“是吗?”谌西问:“比十年前还帅吗?”“都帅,可以一秒迷死所有人的那种帅,我想想用个什么词儿,对了,颠倒众生……”“太夸张了。”谌西拍拍非色的背,坐到他对面,“饿了吧?想吃什么?”“大嫂给我吃了好多点心。”非色调皮的笑,“没给你留。”“我没关系。”谌西端起非色的咖啡喝一口,“宝贝儿吃得开心就好。”

正调笑,大嫂端着一杯咖啡和两盘点心过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你大哥一会儿就过来,我们一起去吃饭。”“大哥最近不忙吗?忙的话叫他不用管我们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去外面走走。”“吃完饭再去。”大嫂说:“再忙总会有吃一顿饭的时间啊。”

等到大哥过来,一起吃完饭,天色已近傍晚,谌西让大哥带着大嫂先回家,他跟非色慢慢地沿着街道往城市西部走,穿过两三个街区,街上的行人慢慢少了起来,他们走到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你还记得这里吗?”谌西问,“这里有一点变化。”“当然记得。”非色说:“变化不大,我以前经常从这条街穿过去,去另一条街吃一家小店的冰淇淋,巧克力味儿的,抹茶味儿的,都很好吃。”他走到这条街道的中央,惊喜的指着一个临街的红漆邮筒,“哇,过去这么多年,这个大邮筒还在这里呢!现在还有人写信吗?”谌西摇摇头,“大概没有了。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还写信。长大一点,这种古老的联系方式就渐渐消失了。不过,”谌西站在邮筒旁边,抚摸了一下它斑驳的身体,“我还真的想过写信给你……有一回,我在这附近逛着,看到这个邮筒,禁不住在心里幻想了一下如果给你写封信投进这里面,会不会有一天被你看见。”“想太多了!”非色笑着戳了一下谌西的颊边,“我那时虽然很无聊,也不至于去翻街边的邮筒玩啊!而且它是封住的呢。”

“所以说幻想一下嘛……”谌西也忍不住笑了,初坠爱河的人总少不了胡思乱想的,他那个时候可真是一个少年幻想家呀。“跟我来。”谌西向非色勾一勾手指,带领他往街道深处走去,大约三五分钟,他们来到一座半圆型浅黄色建筑对面,“狄俄尼索斯。”谌西低沉的说:“现在叫阿诺德儿童剧院。”非色沉默下来,他安静的在起了一点小风的街道上默默伫立,“看了这里才知道真的变了。”良久,他叹口气,小声的说:“连门前的小广场也变样了……”“广场变小了些,剧院改造后加了游乐设施,供孩子们玩的地方,占去了广场的一部分。”“怎么看上去有点冷清?没什么人呢?”“今天星期二吧?”谌西算了下时间,“恰巧是剧场休息日,每个星期二这里都会休息一天,周末肯定是要演出的,所以……”“你这么清楚!”“当然了,近十年来,我是这里的常客。要不是休息,今天还会碰到不少认识的工作人员呢!我常来这儿晃,他们自然跟我熟……”“谌西。”非色打断对方,“狄俄尼索斯都不在了,你还一直来。……你是不是有点傻?”谌西在微黑的天光里眯眼看着非色,非色移开眼神,嗓音沉下去,“你真是个傻瓜……我完全拿你没办法……真的没办法,谌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你都别想摆脱我了,一点也别想……谁让你这么傻的呢?……”谌西把非色圈到身前,捧住他的脸蹭蹭他的额头,“宝贝,我求之不得,最好你一直缠着我,无论我们转世去了哪儿,成了什么样子,失散多久,你都要一直记得你的承诺,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如果失散了,我也会一直找你,你也要一直找我,找不到就在这个地方等,一定要记得……好吗?”

他们在一座寂然无声、平淡无奇的建筑面前深深接吻,这是一个具有仪式感的吻,是对往日的回顾,也是对未来的誓约,说好了今后至永远都要一起走,那就不准反悔,必须一往无前,狄俄尼索斯剧院虽然换了身胎筋骨,它的灵魂依旧可以替他们作证。

他们围绕着狄俄尼索斯旧址周边缓慢行走,非色牵住谌西的手,轻声道:“当我忘了你的时候,我也就忘了我自己。”他侧头盯着谌西,带着一种认真执拗的神气。谌西有点恍惚,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凯瑟琳的台词,说给希斯克利夫的话。非色继续道:“世上再没有哪个人能代替得了他。人世间有多少林敦,一个个都化为乌有,我也不答应抛掉希斯克利夫,啊,那不是我原来的打算——那不是我原来的意思!如果要付出这么一个代价,我就不会去做林敦夫人了!他将永远在我心上,就像当初我们在一起。”

谌西转换了一个场景,在非色说完后接道:“你对我多无情啊,凯瑟琳! 你爱我,那为什么却嫁给了艾加林敦?都是你的错!我没有伤你的心,是你自己伤了自己的心!而且你还伤了我的心!你以为你死了我还想活下去吗?”非色停在小广场边缘,小声又热烈的道:“如果是我错了,那我该死!也有你的错,希斯克利夫!你离开了我,还记得吗?但我原谅你。你也原谅我吧!”谌西忽然紧握住非色的手腕,“我一看到你忧郁的双眼,摸着你瘦弱的双手,我就很难原谅。再吻吻我吧,凯瑟琳!我原谅你给我的痛苦,可我怎能原谅你要死?”

他们互相凝视,谌西的黑眼睛里流溢着逼真的痛苦,仿佛他就是那个被伤害和辜负的呼啸山庄主人,他的神态令非色也不由自主难过起来,他抬手抚摸了一下谌西紧皱的眉头,“你太容易入戏了,西西,你真的是个优秀的话剧演员。”谌西移开目光,望着空无一人的道路以及安静蛰伏的建筑,他喜欢这一刻,多么具体而沉甸甸的时光,是他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度过的珍贵流年之一瞬;他又真实的为此难过,这样的时光稍纵即逝,像爱丁堡八月的太阳,转头芳踪难觅,踪迹全无。

“我们不回大哥家,去找家酒店吧。”谌西转头看着非色,“今晚是爱丁堡的初夜。”“好!”非色干脆的同意,“要五星级吗,先生?”“找最近的就好。”谌西笑笑,“我可等不及了,先生。”

出租车仅花了不到十分钟把他们送到一家酒店门口,谌西翻出证件去办理入住手续,他要了一间豪华大床房,进入房间后,非色惊讶的发现透过窗口可以看见他们刚刚离开的街区,半圆形的阿诺德儿童剧院,亲爱的狄俄尼索斯,他拉过谌西,指给他看,…………………………shenglue………………………………这样的场景很容易令人产生某些幻觉,谌西感到一种被催眠般的恍惚,他回到十来岁,被小Tim拉起手臂在野地里疯狂奔跑,他们蹲在黑黢黢的牛圈旁边,又冷又饿,后来却还是靠在一起睡着了。时空倒转,一会儿又出现了Morton的脸,那张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情Y和怯懦,而他的手是冰凉黏腻的,有潮湿的汗水,抚在谌西身上让他很想吐……从此,他对性就再没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那是与罪恶、耻辱、不堪连在一起的——即便如此,当他长成十六七岁的少年时,梦里的欢爱依然充满了甜蜜,因为那是和非色一起——他知道了,真正的爱可以破除一切丑恶与畸形的壁垒,还原他关于美好的那一部分本能,此刻,当他从梦里踏入现实,这一点依然可以得以确认——因为非色的存在,他的性本能被修补,矫正,甚至迸发了出人意料的能量。

这力量令他的生命不再单调而死板,他变得轻盈、松驰,开放——这种开放不仅仅是放下对他人的警惕,也包括对自我的警惕——十年来,非色一直在他的生命中扮演着救赎的角色,为他输入美好与光明的信息,使他不至于被童年恶梦拖入阴暗的巣穴,说是非色影响和塑造了他,其实一点没错。如今在他身边受控于情爱的这名青年,这个男孩——是啊,他永远是那个男孩,安静又蓬勃,忧愁又葱郁,眉如远山,唇如丹霞,而眼睛,这一双眼睛,永远清洁,不染尘埃,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化为春水泥软、犹如俗物红尘,而他的眼睛依然高洁,像入欲的菩萨——他的堕落只是为了渡他。

谌西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非色光裸的背上,很多时候,哭不代表悲伤,但非色还是被吓到了,“西西,”他惊慌的回头抚摸他的脸,“你怎么哭了?”“因为太幸福了。”谌西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让他面对着自己,“知道吗?”谌西温热的眼神笼罩非色如婴孩般光洁新鲜的肉身,“你是我的神……而爱丁堡,是我的圣地。”

谌西的神色太郑重,以至于非色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隆重的效忠,是呀,他掏出了自己的灵魂摆在他的面前,忠贞、热烈而圣洁,这令非色感动之余,多多少少有一些紧张,他以为自己是对方的俘虏,却不曾想原来被他奉为英雄。“你…你,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非色试图开一个玩笑,来缓解眼下过于正经的气氛,“亵神么?”他的声音小而微弱,带着气体的飘忽与流动感。谌西愣了一愣,瞪大眼睛瞧了几眼非色赤粉色的脸颊和因难为情而瞄去别处的眼神,忍不住笑起来,“我的小神仙!”他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臀尖,“不介意的话……让我继续亵渎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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