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晚饭的时候照样需要非色帮忙生火,不过谌西的操作越发熟练了,火一燃起来他就特别开心,他对做饭不是很在行,但也基本可以维持吃饱的水平,反正非色最近也没资格对菜有什么口味上的要求,吃了好多天清淡的流食,他觉得自己在食物的审美方面已经谈不上什么感受,不至于错乱就好。
晚上睡觉他会做些零散的梦,有时候是梦中梦,梦见谌西就在自己身边,但一会儿又走了,走的时候也不打招呼,凭空就不见了,他楼上楼下四处找,又下山去布家山庄打听,春山说没有见到,布大婶布大叔也说没有,连最老实的布小四儿也说没看见。他慌张得要命,两条腿发软,他觉得这次谌西不会再回来,悲山的冬天似乎要来了,好冷,这应该又是一个几年一遇的冷冬。
非色从梦中醒过来,流了泪,满脸的湿意,他挣扎着爬起床,下楼去看,整幢房子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他的心绞成一团,——真的走了,真的走了。
不是连工作都辞了,公寓也卖了,东西打包好,一副要在这里陪他一辈子的架势的吗?为什么又走了?他后悔了吗?
非色蹲下身子,埋头痛哭。
然后,他被一阵大力的摇晃弄醒了。
谌西就在他眼前,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非色,非色,你怎么了?做恶梦了么,你哭得好大声。”
非色松了一口长长长长的气,他深深的喘息了一次,抹了抹自己的脸,“我哭了么?”
谌西在微熹的晨光中默默看了一会儿他的脸,撩开覆盖在他哭湿的眼睫上的几根发丝,用手擦了擦他的泪痕,“宝贝别怕,”他温柔得像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有我在呢。”他轻轻的抱他在怀里,轻轻的拍他的肩背,“会一直都在…我要一直,一直陪着你,你赶都赶不走我。”
谌西来大房子之后的第二周将近结束,非色身体恢复了大部分元气,“我们得补给点粮食了。”谌西在厨房四处查看,打量了非色几眼,“咱们去镇上一趟,你体力能行吗?”非色点头,“早都行了,你老让我歇着,又不是生孩子……”谌西笑,“你倒是给我生几个……”想了想,说:“去年给你买的小马长大不少了,还养在Emilio家里,……要是能运过来就好了,可惜大型动物好像没法儿走托运,…嗨,…”他有点遗憾的叹息一声,摆摆头。
“对面山上也有马,”非色说:“我是说,……呃,如果想养的话,可以□□山找人帮忙买一只……”
“真的吗?那太好了!”谌西高兴的说:“咱们买一只,要不两只?啊,还可以养几只猫,和狗,对了,有一次你说过,要养三只猫,一只狗,是不是?”
“说过吗?”非色突然有些恹恹的,“再说吧……”
谌西顿了一下,“嗯…,那我们吃过早饭下山去镇上买东西吧。”
山下已经一片花红柳绿,春天热热闹闹的在镇子上撒欢儿,阳光在簇新的街道和房屋间跳跃,练着镇子的山上长着茂盛的绿油油的植物,树上的新叶儿有巴掌大了,在不时吹过去的一阵风里摇头摆尾,绕着镇子有一条河,春水涨起来,河里的水量不小,在河底水草的映照下,河水是碧绿的,有点像埃文河水的颜色,孩子们在街道上欢快的奔跑追逐,人们高声喊话,偶尔说着些谌西听不太懂的俚语,不过小买部的人跟他们说的话谌西基本都能听明白,两个人在镇上转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全都是吃的,谌西用一个大大的背篓背着,只让非色手里提了两三袋面条。
他们在一个小吃店门口看见了蒸得白白胖胖的米粑粑,还有黄灿灿的苞谷粑粑,非色站在那几排蒸笼前面挪不动脚了,谌西走近去看了看,豪迈的叫道:“老板,白色的和黄色的大饼分别来二十个。”
非色:“……”
买了一大包粑粑,非色很开心,脸上不由自主的噙着两个小梨涡,鲜红的唇珠嘟嘟的翘着,眼角弯弯的。谌西问:“还走得动吧?累不累?”
非色大大点头,“早告诉你没事了,我现在都有力气山上山下走两个来回。”
“厉害!”谌西比了比大拇指,笑得有点狡黠,“这么说,回家可以做点运动了……”
非色一时没想过来,说:“对啊,做家务也算运动,从明天开始我做饭……”
“我说的不是这个,”谌西略无奈的笑,“小笨蛋。”
非色明白了,低头去挠自己的手心,不说话。
一会儿谌西再看他,耳根已经悄悄的红成一片了。谌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宝贝怎么越来越容易害羞了?而且宝贝都不想我么?”他抿了抿嘴,“我都想得浑身发疼了……”
上山其实是有车的,只不过这种车城市里极少见到,简易的四个轮儿,一个油布蓬子,是装有储电瓶的,这边的人叫它“电麻木”,这种“电麻木”没有所谓减震功能,安全性也谈不上,不过坐起来挺爽的,速度不特别快,视线无遮拦,可以看一路的风景,上山的路不算特别狭窄,大概是可以并驾齐驱两辆半电麻木的宽度,这条路一直延伸到半山,基本就是缆车可以到达的那个高度,再然后,他们就得步行了。
步行上去弯弯绕绕有六七里地,谌西背着一大背篓东西是有点吃力的,但又坚决不肯让非色分担,只能走大约一里地歇一会儿脚,非色跟他一起慢慢的往上走,他一早注意到谌西最近也瘦了很多,比他在巴斯工作最忙碌的那一阵儿还要瘦,眉骨分明,脸上的肉没了,下巴削尖的,手指骨节节清晰,腕骨凸起来一大块,小臂上的血管泛出淡色的青。
非色心里酸酸的,还有点揪着心的疼,这种疼痛一刻得不到缓解,但有时候,他又忍不住的觉得甜,像淬了毒的蜜。
回到大房子,天已经黑了一阵儿,两个人都觉得有些累,把东西归置好后,在堂屋里歇了一阵儿,上山前他们在镇上吃了面条和包子,这会儿不觉得饿,非色问:“是不是太累了?”
谌西摇头,“其实还好,就当是锻炼了。”
“那我们洗了澡早点……去床上吧。”非色结结巴巴的说完这话,就径自去厨房生火烧水了,谌西坐在堂屋里想了一下,脸上浮起笑容,“好啊!”他隔着几间屋子高声喊话:“一起洗吧?!”
………………SHENG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