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萨列里公爵书房前的走廊上，梅耶拦住了匆匆经过的哈里斯。
“虽然我不知道您与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莫雷先生，您真的不进去看看吗？”
“哦，亲爱的梅耶先生，还是不用了，万一他那位客人还在里面呢，”哈里斯笑笑，远处米迦正在向他跑过来，高兴地挥舞着他今天早上刚刚得到的木剑——“而且，您看，米迦少爷缠人得很。”
“哈里斯哥哥！”米迦已经跑过来了，扑进哈里斯怀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让他们给我带了风筝，很大很大那种！你喜欢什么，老鹰，还是凤凰？”
“莫雷先生，您这样令米迦少爷喜欢，真是令人感激不尽，”梅耶发自内心地说，“要知道，您不在跟前的时候，他可是有名的……”
“等等，梅耶，”米迦眯起眼，跟他的叔叔一样，他也具备瞬间切换两种模式的能力，而现在的米迦，与刚刚童稚可爱的小男孩判若两人，“……我是有名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种都可以，不过我猜你一定更喜欢老鹰，”哈里斯抱起米迦，赶紧岔开了话题，“你想去哪儿放？后花园怎么样？那里有一块很大的草坪，很适合放风筝……”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沙利文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走廊上的三人。
“阿德里安并不在里面，”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哈里斯，又迅速移开，“这不是个好借口。”
哈里斯这下彻底地无话可说了。
“今天下午的军部例会，不要再让我提醒你，”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说，打量着哈里斯一身灰黑色菱形格子的便装，“你的舅舅也会来。文件我之前就给你了，记得多准备几份。”
“还有，今天的衣服难看透了。”他最后说。
“我知道了，公爵大人。”哈里斯低下头，直到现在，他依然难以直视沙利文的眼睛。
沙利文不置可否，擦着他向外走去。就连米迦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沙利文走后，他轻轻地晃了晃哈里斯的左肩：“哈里斯哥哥，你没事吧？”
“……我很好，不用担心，”哈里斯向梅耶示意了一下，抱着米迦往外走，“只是，你知道，总是有点适应不过来……”
他让仆人送来了风筝，自己是凤凰，而米迦是老鹰，都是制作精良，专门供贵族少爷小姐们玩乐的高级定制品。至于米迦，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他无疑称得上精力旺盛，哈里斯要时刻留神看着他，还得陪他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这家伙愿意消停了，还要求哈里斯抱着他坐在草坪上，一口一口地喂他喝橙汁——
还能怎么办呢，哈里斯只得自认倒霉，拿起橙汁——见鬼，为什么自从他来到安铎斯城，就一直被姓萨列里的人指使得团团转？沙利文是他的上司也就算了，就连个孩子也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哈里斯哥哥，其实……沙利文叔叔喜欢你吧？”他正在走神，米迦喝完了果汁，趴在他肩上，忽然闷闷地说。
哈里斯因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愣住，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什、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喜欢你，就不会亲你，也不会要你陪着他，更不会老是找你麻烦，就像刚刚那样，”米迦认真地说，有些烦恼地皱起眉，“啊，说起来，我其实并不愿意他喜欢你啊，要是你是我一个人的该多好。”
“米迦少爷，你想多了，我是他的侍从官，至少现在还是，所以待在他身边并没有什么稀奇，”哈里斯勉强弯了弯嘴角，努力将那天的事情从脑海中抹去，就像沙利文说的，它只是意外——“至于那天晚上看到的，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当然不会，”这回他倒是回答得很痛快，“不过，这是一个条件，我知道了你一个秘密，所以你得听我的才行。”
不愧是萨列里家族的优秀遗传，连这点都一模一样，哈里斯无奈地叹一口气：“你倒是说说看，你知道了什么秘密？”
那时正是九月，阳光明媚，天气开始转凉，却依然拖着炎热的影子。蔚蓝得有如水晶的天空下，风擦过草地，也擦过那些夏天过去依然常开不败的缤纷花朵。一棵阴凉的樱桃树下，俊秀的金发青年悠闲地靠坐在树根处，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起来，怀中是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的可爱孩童，不时有细小的花瓣簌簌落在他的肩头，这样的场景——
“简直像一幅画，不是吗？”梅耶笑着说。而他的主人，沙利文·萨列里公爵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却始终未挪开视线。从梅耶的角度看去，窗口的阳光将他半边脸沐浴在光亮里，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眼睛闪动着一丝淡淡的黯然，或者，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而自从他偶然望见草坪上的两人之后，这个动作就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公爵大人……”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我很抱歉但……时间快到了。”
仿佛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沙利文很快地转过头去，对着跟着自己二十几年的老管家皱了皱眉：“梅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只不过……”
“公爵大人，您刚刚只是在欣赏您的后花园。”梅耶十分流畅地接了下去，“现在，您欣赏够了，打算走了，对吗？”
沙利文什么也没说，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正在说着悄悄话的两人，转身就走。
“我知道——”与此同时，郁郁葱葱的草坪上，米迦凑在哈里斯耳边轻声说，金黄色的阳光下，他的呼气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香，让哈里斯耳朵又痒又热的，——
“哈里斯哥哥，你也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