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蹙了蹙眉，想着他是不是真的被烫到了？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其实黄少天只是在看风景。
在此之前他来过巴黎很多次，但下雪的巴黎，倒还是第一次。
街面上还没有多少积雪，漫天白雪如鹅毛纷纷扬扬，塞纳河河水的颜色似乎比往日更深沉了几分，像是一层薄薄的铝片，显出一种冰冷的质感，埃菲尔铁塔下仍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黄少天回头看周泽楷，问道：“昨天你有没有出去玩，去了哪些地方？有去凡尔赛宫吗，好玩吗？我一直想去那儿骑马……”
周泽楷摇了摇头，“睡觉，上网。”
黄少天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凑过来点他的眉心，“周泽楷你还行不行了？没我你的日子就这么乏味？！你在家这么宅，到了巴黎还是这么宅，还有没有一点人生追求了？”
周泽楷顺着他的力道点了点脑袋，阖了阖眼。
只听下一句黄少天的话题就跳跃为，“那你是不是一个人把IPAD里的极品基老伴看了，哼，不是说好等我一起看吗？你看到哪儿了？！”
……
他们的旅馆就在塞纳河畔。
两个人走在方方正正的石板错落葺成的小路上，路边都是密密匝匝鳞次栉比的商铺，其中大多是一些服装店和餐厅，这会儿夜色渐深，门窗里渗出橘黄色的温暖灯光，间或有几家酒吧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斑斓灯光，在石板路上投射出光怪陆离的影子。
周泽楷从路边的圣诞老人手里接过一个小礼物，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下周就是圣诞节了。
黄少天还在追问他Stewart最后有没有向他的妈妈出柜……周泽楷拉着他走入街角的一家餐厅，推开百叶门，头顶的风铃叮咚作响，吧台后金发碧眼的老板娘抬起头，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Welcome！My Chinese friends.”
两个人在窗边的位置坐下，黄少天左右看了看，这是家典型的田园风餐厅，墙面一半细细匀了鹅黄色的乳漆，一半是红砖贴墙，头顶的灯光一片昏黄，慵懒而不失温馨，想必是刻意营造的氛围。
他回过头来，带点纳罕的神色，“她怎么知道我们是中国人？不是说外国人看亚洲人都一个样吗？五官都一样平。其实我看外国人也一个样，轮廓都一样深，不过他们的发色和瞳色倒是蛮好区分的……”
“昨天我来过这里。”周泽楷说着将菜单递了过来。
黄少天的英语没多好，只掌握了一些飞行员基本会用到的英语，他奉行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的定律，手指在菜单上来回跳跃，周泽楷则相应地给他做出翻译——他在国外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又在国外服了兵役。空军，飞行员。
最后两个人点了两份牛排，两份鹅肝，一碗洋葱汤，两瓶香槟。
香槟最先送上来，老板娘用开瓶器轻巧地拔出瓶塞，拿出两个高脚杯，似乎问了句什么，周泽楷回应了一句，老板娘扭头来惊喜地看向黄少天，又多拿了一个杯子，她朝黄少天举杯，黄少天执起杯脚，轻轻和她的碰了一下，老板娘眉飞色舞，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黄少天不由迷茫地看向周泽楷，周泽楷翻译道：“她说祝贺你的第一次起飞，这是极赋纪念价值的一天，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机长，至少是个英俊的机长。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乘坐由你或者我驾驶的飞机，到中国去玩。”
还好回答的英语他会，黄少天偏了偏头，扬起唇角，眸子里的笑意闪烁如钻碎的光芒，“Thank you，welcome to China at all time.”
这一杯喝完了，老板娘转身去招呼另一对走入餐厅的情侣，周泽楷给二人的酒杯里重新满上酒，他认真看了黄少天好一会儿，弯了弯唇角，笑意染上他的眼角眉梢，又笼在灯晕下，来得柔和而流蜜，“祝贺你的第一次飞行，黄机长。”
黄少天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比如都是你教导有方，比如你是不是更崇拜我了，比如我是要成为王者机师的男人……
比如我觉得红酒更适合你……
比如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周泽楷。
但他只是碰了碰对方的酒杯，顿了顿，又碰了一下，翘起唇角，“谢谢。”
他本来想收敛一下的，但没能压下去，唇角的弧度愈演愈烈。
最后他不得不弓起腰，枕着手背趴在了桌面上，笑声被捂得闷闷的。
脑袋上一重——是周泽楷的手，来回轻轻抚了抚，大概是那根头发又翘了起来。
结果那晚两个人都喝醉了。
黄少天要好一点。
他还能准确无误地找回旅馆——仍旧是田园风的小旅馆，修葺得极有格调：装饰性的壁炉，墙上挂着一把轮船的木舵，窗边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萝……
他把周泽楷放倒在铺了碎花被褥的双人床上，靠着衣柜喘了会儿气，目光无意识的落在周泽楷身上，至少最初是无意识的。直到他的目光从周泽楷毛衣领里露出的一截脖颈到静静覆在眼睑上的漆黑睫羽，微微发红的白皙面孔……
他缓缓走到床边，弯着腰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贴上对方的面颊——触手温热又柔腻，让人忍不住想要反复摩挲……黄少天把十根手指都贴了上去，忍不住又靠近了些，抿了抿唇，用自己的双唇去摩挲了一下——好了，计划通！
他支起手臂，转身就要走，冷不防身后一阵大力袭来——霎时天翻地覆，周泽楷扼着他的手腕压在他身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直盯着他。
不是吧难得犯这么一次规也能被抓住……黄少天有点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没挣开，抬头对上对方的眸子，试探着唤了一声：“周泽楷？”
周泽楷没反应。
黄少天又等了一会儿，对方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好吧，他确定这个人的酒还没有醒……
黄少天撇撇嘴，更用力地挣扎起来，周泽楷却也越抓越紧，整个人死死压在他身上，不觉间二人越靠越近，一抬眼几乎就能对上彼此的睫毛，黄少天愣了愣，周泽楷已经又靠近了一点，轻轻地，在他的唇瓣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黄少天整个人都懵了。
周泽楷一向是不怎么喝酒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周泽楷喝了酒，会这么……这么的……OOC？？？但还蛮……蛮可爱的？
周泽楷又凑了过来，好像还想再来一下。
黄少天及时把手推在了对方的肩头上，“周……周泽楷，那个，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作为一个完美情人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我就一点——择席。”
他从不在外面的床上做这种事。
周泽楷认真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目光纯良无辜。
算了……偶尔也能破破例。不然人生未免太无趣了不是？黄少天渐渐有点抵不住对方的目光攻势，放软了手指，正想把他揽过来，忽然又被一把拽了起来，周泽楷一边抓着他不放，一边去翻他放在桌上的行李包，不断翻找着什么……时不时还回头看他一眼，像是生怕他跑了似得。
“喂喂喂，你在找什么？你别翻乱了啊我的行李——算了反正我的行李都是你帮我收拾的，明天你也会帮我收拾好吧？对吧？周泽楷。”
“啊啊啊啊啊，我以后再也不陪你喝酒了，不，你也不准出去喝酒，全面戒酒，戒酒！你听到了吗？”黄少天明明觉得头疼，却一把捂住了脸。
放下手的时候就看到周泽楷把一个东西举到了他面前——是他的制服。
黄少天指了指制服，又看了看周泽楷，“你……要我穿？”
周泽楷用力点了点下巴。
“什么鬼？你想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饶了我吧……”黄少天皱着眉瞪他，周泽楷仍旧直直盯着他，神色执拗到单纯，又把制服往前送了送。
真是……没办法。
黄少天到底配合地抬起了手……
周泽楷低头给他扣上最后一枚纽扣，黄少天拉了拉衣袂，抬头看向周泽楷，周泽楷的眸子粲然一亮——然后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黄少天顺势搂住他的腰向后倒在了床上，嗫嚅着，“你果然是想玩这种play……周泽楷，我真是没看出来你啊……”他伸出手点了点对方的鼻尖，“有那么兴奋吗？我做了机长你好像比我还开心哈，不过……以后我们就不能一起驾驶飞机了，我的机长……”
这种话半个月前拿到执照的时候他也说过，在此之前，他已经作为副机师和周机长一起驾驶了三年的飞机，谈了两年又六个月的恋爱，那个时候周泽楷是怎么说的？他说：“人生总是要向上的，我的机长。”
床榻狠狠陷落下去，黄少天翻了个身，压在周泽楷身上，垂眼看着对方的唇，一点点低下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袖口挡在二人之间——那上面有四道金灿灿的杠。
“第四道杠，代表的是什么？”
周泽楷盯着那四道杠，半晌，竟然开了口：“Responsibility.”
“你其实是装醉吧……”黄少天眯了眯眼，“那你知道，它还有什么意思吗？”
周泽楷的目光又变得惘然起来。
“上了床，就要一辈子在一起。”
他的吻终于重重落下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