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铭还想再踢他几下，但被墨远拦下了，“父亲，不要打小灵，小灵没有过错，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你可是一个男人！”墨铭瞪大了双眼，“是他蛊惑你的对吧？我说你，怎么还未能考取功名，定是给他缠住，才这般无能！”
“不是的，我爱月灵，就算他是男人我也爱。我不愿考取什么功名，要是有什么过错也是我的错，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墨铭听他这样说，简直怒火中烧，一巴掌将他扇倒在地。
月灵心疼，忙去扶他，“不是公子的错，是我不对，不该……不该勾引公子，我愿受处罚，还请老爷不要责罚公子！”
墨远拉住了月灵的手，不让他再说，什么勾引，他是真心实意，怎么可以如此污蔑自己！
“好啊，你们……真是丢尽了我墨家的脸！来人，把这个奴才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听到墨铭这样说，墨远瞪大了双眼，忙一把将月灵护在身后，可毕竟下人太多，哪是他想护就能护得住的！
“你们放开他！快给我住手！”墨远嘶吼着，眼睁睁地看着月灵被拖离了他。
“爹，我求你！我什么都听你的！你饶了月灵好不好，爹！”墨远说着，重重地磕了一头，“爹，求你，放过月灵！”
墨远连着磕了好几个头，每次都很重，现在额头已经见血了。月灵见他这样，早已泪流满面，“公子，你不要再磕了。小灵就一条贱命，不值得公子你做到这种地步！”
“爹，求你……”
墨远已有些神志不清，墨铭只得下令将月灵关进柴房，又命人将墨远送回了房间。
12
墨远抹了抹眼角的泪，又将那半块玉紧握在手中。
“嗒嗒……”
是阿福在敲门，“公子，你就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听不到墨远的回答，阿福再次敲了敲门，“公子？”
“我不饿，你端走吧！”
“公子，你别这样饿坏了身体，你这样，我怎么跟小灵……”一说到这儿，阿福停住了。
“小灵？”墨远一听到这儿就立刻走到了门边，“你说小灵？”
“我……没……”阿福暗自责怪自己，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说？小灵跟你说过什么？”墨远耐不住性子，直逼问阿福。
“唉，小灵不让我说，但我也觉得没什么。小灵之前找过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一定要让你好好活着。可你现在连饭也不好好吃，我怎么跟他交代嘛！”
“你是说小灵让你好好照顾我？”墨远的语气里透着欣喜。
“对啊，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还有……”
听着阿福说了一大堆，墨远忍不住激动起来，“这么说，小灵他，不恨我？”
“他怎么会恨公子你呢？怕是没有比他更喜欢公子的人了！”
墨远靠着门，缓缓地任身体滑了下去，良久才说，“把饭给我！”
“好！好！”阿福兴奋地将饭盒从门洞里递了进去。
墨远打开了饭盒，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怀里揣着的那半块玉，现在似乎在发着热！
13
“小灵！”
墨远从梦中惊醒，墨铭见他醒了过来，脸上既有些担忧又有些怒意地看向他。
“爹，小灵他……”
墨远忍住额头上的疼痛，从床上坐起身来，可开口还是月灵！
“你……”墨铭气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没死，关在柴房。”
墨远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墨铭看他这样子已是无可奈何，“就算没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爹！”
“你可是我墨家的儿子，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可月灵他又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他不都承认了吗？如果不是他勾搭你，你又怎么会受他蛊惑！”
“不是的，爹，不是他说的那样，是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
墨铭打断了他，怒气冲冲。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墨远实在不放心，又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
“将他卖给其他人，总之让他走地越远越好！”
“不要！爹，我求你！不要赶月灵走！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不能没有他！”
墨远紧拽住了墨铭的衣袖，脸色苍白。月灵原是大家之子，因受连坐的牵连被迫为奴，是墨远在街上的贩子手中将他买回来的，千方百计才让墨铭将他留下来的。
“你……你是想气死我？”
“爹，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月灵他不能离开我！”
“好，既然这样，你就参加今年的科举，若是中了状元，我就留他，若是你没有中状元，他就别想出现在墨家。”
墨远点头默许，虽然对官场憎恶到了极点，但为了月灵，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14
“把门打开！”
阿福忙去把门打开，墨铭走了进去。
墨远靠着桌子睡着了，头发凌乱，样子十分狼狈。墨铭只觉得心里烦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是这么一个不中用的情种！墨铭踢了他一脚，墨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墨远视线清晰后，看到自己的面前站的是墨铭，又将眼睛闭上，不愿理他。
“你给我起来！”墨铭简直怒不可遏。
“你要干嘛？”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还能什么样子？你不就想看到我变成这样吗！赢得功名，现在还要迎娶龚家小姐，还可以助你更上一层楼，你看，多好！”墨远苦笑起来，自己现在的生活全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这是为你好，你已是状元，如果娶了龚尚书的女儿，你以后的仕途就无忧了。”
“可小灵没了！小灵不在了！”墨远吼道，两行清泪，“什么功名利禄？什么仕途无忧？我都不要！我只要小灵，你把他还给我！”
“你……那个狗奴才有什么好！何况他是自己去寻了短见的，你来找我还？”
“如果不是你，我和他怎么会分开，我怎么会让他去做那样的傻事！如果我在，他就不会死，就不会舍得离开我！”
“你……”墨铭围着屋子转了几圈，看着几近疯癫的墨远简直心如死灰，“反正他已经死了，你再怎么难过也于事无补，反正你到你生辰那天，你非娶龚家小姐不可！”
看着墨铭走了出去，墨远将桌上的茶具掀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追随月灵而去，可他想到月灵的信中的话:你不要随我而来，我不会等你，若你执意来了，那我们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15
“公子，你走慢点！”
老管家紧跟着墨远，奈何墨远虽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可疯跑起来真是任谁也追不上！
“难得父亲允我出门，且今日又是我生辰，我可不想还受你管束。”墨远嘟囔道，又飞快地跑了起来，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墨远看到前方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几乎把一条小路围得水泄不通，好奇心顿起，也钻到了人群中去。
墨远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些笼子，这些笼子里装得不是什么罕见宠物而是人，活生生的人。处于墨远最面前的一个笼子里的是一个小孩，年岁同墨远差不多。
那男孩穿着红衣袄子，从脖子到脸的皮肤都很白皙，五官小巧标致，特别是那双眼睛，大大圆圆的，澄澈明亮。他正不安地看向地面，双手环膝，紧咬着嘴唇，像是十分害怕。
“喂！”
墨远轻轻地拍了一下笼子，让月灵看了过来。
“我叫墨远，你叫什么？”
“我……我叫月灵。”月灵抬头看了看他，觉得墨远长得也挺可亲，也就回答了他。
“月灵？”墨远摸了摸头，“你为什么要在笼子里啊？”
“他们要卖了我，所以把我关在了笼子里，害怕我逃跑。”月灵说着，忍不住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卖了你？”
“嗯。”
“那……你跟我回家吧！”
“啊？”
“放心，我家很有钱，等我买了你，就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了。”
月灵听到这儿，脸上露出了微笑，小小的牙齿也露了出来。墨远看见他笑，自己也笑了起来，总觉得月灵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
16
“公子，这是礼服，我给你拿来了。”
阿福说着，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就出去了。
墨远望了一眼桌上的那刺眼的红袍，冷笑起来，今天又是他的生辰，十二年前的今天他遇到了月灵，而十二年后的今天，月灵已经不在，自己却还要娶那龚家小姐！真是讽刺，命运怎么可以把人逼到这种地步！
“公子，你怎么还不换上啊，马上就要去迎亲了，你快换上吧！”
阿福再次走了进来，却看到桌上的礼服依旧在原位，劝道。
“我不会去的！”
“可老爷那边……”
“阿福，我想问你一些事。”墨远打断了他，问道。
“嗯，什么事？”
“小灵究竟是怎么死的？”
阿福看到墨远直盯着自己，不安地看向了别处，“就是……服毒，你不是知道吗？”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了解他，他不可能舍得就这样离我而去！还有你那日说的，他嘱托你照顾我，他也定不是像他信上写的那样对我只有恨意。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子……我……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
阿福害怕地看了看门外，又放低了声音，“要是让老爷知道，我……而且小灵也说不让我告诉你！”
“好，你可以选择不说，你不用担心被我爹知道，你现在就可以去找管家，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明**就可以滚了！”
“别啊，公子，我说，我全都说，只求公子不要把我赶走。”阿福吓地跪了下来。
“你起来，把我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我。”
阿福缓缓地说着，只见墨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眉头皱地更紧了，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像是在隐忍什么……
17
“小灵！”
墨远轻喊了一声，原本呆坐在地上的月灵仿佛活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墨远，“公子？”
“小灵！”墨远不顾一切，跑过去拥住了他，低声喃喃，“小灵……”
“真的是你吗？”月灵也紧紧地抱住了他，声音在颤抖。
“小灵，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月灵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墨远的肩头。
墨远稍稍推开了些月灵，轻抚着他的脸，“乖，别哭！”
“你怎么会在……”月灵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他瞥见了墨远额头上的伤，手伸了过去，却不敢碰，“疼吗？”
墨远将月灵伸出的手撰在手心里，“不疼。倒是你被关在这样的地方，你还好吗？”
“只要你没事我怎样都好！”月灵说着又紧紧地抱住了墨远，墨远也回抱着他。
“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不怕老爷知道吗？”
“我让人看着呢，不会有事。我马上就要去京城了，离开之前，我想来看看你！”
“去京城？”
“嗯，我答应了我爹，只要我考了状元他就不会赶你走！”
“可你不是不愿意……”
月灵的话被墨远封在了嘴里，许久才放开他，“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公子！”
“小灵，等我回来！”
“……嗯。”
可惜月灵和墨远都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今生的缘分到这里就已经散尽了！
18
墨远纵身上马，脸上面无表情，可眼神中似乎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他的心，也已经跟着月灵去了！
看到墨远出发，墨铭放心地笑了笑，这桩亲事看来可以成了！
墨远穿过一条条街道，来往的行人莫不停下来观看，大家都言笑晏晏，只有墨远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表情木讷，鞭炮声不断，却依然惊不醒他！
出了街道还需要穿过一片林子，在林子的另一侧有一处悬崖，人称“夺命崖”。墨远笑了起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狠狠地往马身上一刺。那匹黑马受到疼痛的刺激，疯了似地往夺命崖那边跑去。众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急呼:“公子！”
可惜什么都来不及了，人连同马都已经坠下崖去……
19
“啪嗒！”
柴房的门被打开了，来的人是墨铭。
“老爷！”月灵抬眼看他，冥冥之中仿佛早就猜到他会来。
“现在就走吧！”墨铭说着，示意管家将他带出去。
“去哪里？”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墨府是决不会再留你！”
“可……公子”让我等他！
“哼，你还敢提！我墨家也算对你有恩，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把我儿子带上这么一条路？”墨铭气得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月灵沉默不语，只是走到了墨铭的面前，跪了下来，“我知道老爷对我有恩，您的大恩大德我月灵永生不忘！可是，我与公子不过是两情相悦，既然公子让我等他，我就绝对不会离开墨府！”
“呵，你是想用墨远来威胁我！”
“奴才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墨铭恶狠狠地瞪着月灵。
“老爷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可是就离开墨府我做不到！求您！”月灵深深地叩头，伏在了地上。
墨铭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冷哼了一声，“好啊，不离开是吧？来人，把他给我带去梨春阁。”
月灵一听到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不是……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就让你好好享受，要是你还想回来，就尽管回来！”
墨铭说着，拂袖而去。
月灵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梨春阁不是专为那些达官贵人养男宠的地方吗？
当看到月灵回来时，墨铭很是震惊，没想到这样都逼不走他！而月灵面色沉静，除开脸上多添了几道伤口，没有丝毫的变化。身上已不是早上所穿的衣物，但此刻他身上的那件紫衣却异常的整洁，整个人像是一个富家公子而不是一个奴才！
墨铭气不过，但也不好说什么，干脆也没有理他。
月灵径直地走到了墨远的房间，一关上门，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早已泪如泉涌，今日所发生的事太非人了，不敢回想，可是……
月灵无力地爬到了墨远的床边，将枕头下的那半块玉拿了出来，又将自己的同它拼凑在一起，“公子！”
月灵哽咽，还是将玉放回了原位，将自己的那一块紧贴着放在了胸口。他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活下去了，也没有办法遵守同墨远的约定了，没有办法抱着这样支离破碎的身体再在这世间活下去！
月灵起身到桌边，提笔写信，每写一个字就心如刀绞，泪水将信笺浸湿了又干……
最早发现月灵服毒的是阿福，之前月灵去找他，他的言行举止都让阿福觉得奇怪。没想到当他例行打扫墨远的房间时，却看到月灵口吐鲜血地躺在地上。
阿福扶起他，原本想叫人，但被尚存一息的月灵制止了，他指了指桌上的信，艰难地说道“给……给公子！”
阿福点了点头，看着月灵口中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他害怕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替……替我……照顾好……公……子！”
月灵说完这句话，头就重重地垂了下去，任阿福怎么叫也没再醒来！
20
墨远不断地往下坠落，可他却满脸笑容，自从月灵离开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
月灵为了让他活下去，写了一封全是谎言的信，可现在墨远知道了，知道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折磨，他恨不得杀了墨铭，可他不能！
恍惚之中，墨远仿佛看到了月灵，他也身穿红色的礼服，在对着他微笑。
墨远也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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