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还是第一次听沈已晚说这么多话,突然就有点想笑,可他一笑,嘴角扯着伤口就很疼,于是一边笑一边抽气。
秋日的星空很亮,裕南街也就这么点好,因为房子普遍低矮,看星空就很清楚,他趴在沈已晚背上,侧着脸去看满天的星星,他说:“沈已晚,我好困。”
他真的很困,头也疼,所以还没听到沈已晚回答,他已经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当中挂了一颗很亮的灯,晃得他眼睛疼,所以他又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
“小呆子,醒了也不吱一声?”
沈已晚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清晰响亮又好听,他赶紧睁开眼看着他,沈已晚的眸子真亮啊,比他之前看到的那片星空里最亮的星星还亮,他就那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许南眼珠儿都不带转动的看着他。
“我没死。”许南抬手摸了摸头,疼得他龇牙咧嘴一波。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那儿有一个胶带一样的东西缠着。
沈已晚见他已经可以如此面目狰狞,笑着说:“不会死的,小伤口。”
这会儿许南才左右看了一圈,在他记忆里,这儿好像是渝北路的一家诊所,他记得这是个长相帅气的中年男子开的。许南放学的时候会路过这里,远远看去,他在诊所里给人量体温,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他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老实又可靠。
想到这儿,许南几乎是蹦起来的,他急切的抓着沈已晚问:“这儿是不是要很多钱?”由于太过激动,扯到了伤口,一时间再次疼得龇牙咧嘴。
沈已晚将他拉住,他说:“周叔叔不收你钱的,你好好躺一会儿吧。”
“你认识?”许南小声问他。
沈已晚点点头,但他没有要说怎么认识的意思,许南等了一会儿,没啥动静,便又躺了回去。
他该怎么回去,怎么面对他爸,怎么过接下来的日子。明天他还要上课,不能顶着这颗脑袋去,一时间,脑袋里乱糟糟的,憎恨,又悲哀。
憎恨自己的出身,悲哀自己的命运。
“小晚,你朋友醒了吗?”温和的像是一阵风的声音传来,许南微微转头看去,就看到了穿着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的周医生。
“嗯。”沈已晚朝他点点头说:“谢谢周叔叔今天帮忙。”他又转头推了许南一下,“小呆子,快道谢。”
许南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周医生很久才开口说:“谢谢周医生。”
周医生却笑开来,他走过来低头认真地看了看许南的伤势,然后又扬起温和的笑,揉了揉他软软的发丝说:“你是小晚的朋友,就和他一起叫我周叔叔吧。小南伤好之前可不能见水啊,过两天再过来,我给你拆线。”
拆线?许南盲目的点点头,那么意味着,他脑袋里缝了线?有多长?会进脑子里去吗?
当然这些问题他都不敢问,他跟在沈已晚后面,沈已晚和周医生道别,他也朝他挥手再见,然后跟在他后面,借着月光,走那些自己已经走了几百遍的巷道。
等到家了,屋里灯还亮着,门也大大敞着,看来是没有人回来过了。
他和沈已晚两个人站了一会儿,沈已晚转头朝他说:“小呆子,在这儿等等我。”然后转身开门进屋去了。
他家灯亮起来,他家灯很亮,很温和的感觉,尤其是那光洒在地上,洒在墙上,洒在窗台上,看起来就很暖和。所以许南朝它走近一些,又走近一些……直到他整个人都沐在那昏黄的灯光里,好像的确是暖和了很多。
沈已晚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许南站在自家窗台下,小小的一团被光抱在怀里,他伸出一只手,手心是那些洋洋洒洒的光,大约是听见沈已晚出门的动静,抬头看着他,目光清亮亮的,看起来又无助又安静。
他走过去,走到许南旁边,将自己的鸭舌帽轻轻给他戴上,他说:“小呆子,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要好好听我话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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