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泥泞的土地上一点脚印都没有,甚至就连植物的痕迹都看不到多少,显然易见这是块被遗弃的地方。
这地方阴森森的,就连小动物都没见几个,远处看去像是用黄土堆成的破烂地方,稍近一点看就更加糟糕了,因为那些黄色的泥土内还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死物。
“这就是我的归宿么。”
刚好下雨了。
每个人心里头都有一个白月光,林白水也不例外。
不得不说的是林白水心里头的白月光又高又还帅。
“他又来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能不来吗?”
议论声都夹杂着很不好的语气,而被议论的主人公显然是习惯了,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反而挺直腰杆在人群中大步大步的走着。
李博苏大口的喝着水,学校每年的毕业典礼都是在炎炎夏季,繁重的学士服还有磨脚的皮鞋每一样都让他觉得很不顺心。
“你怎么来了?你们学院不是下个星期才拍毕业照吗?”
“来看你啊,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这些花谁送你的?你这头发去外面做的吗?谁敢碰你头?”
一见面就是没停的质问,李博苏烦躁的心情更加不悦了,淡淡的来了句,“现在看过了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哪里没什么事。”说话的人见李博苏是真的心情不好了也不敢再闹,只好收敛嚣张的语气,“这不还没跟你拍照吗?”
大学的毕业典礼愈发注重形式感了,师弟师妹们送的礼物花样百出,毕业的师兄师姐们不仅仅没能沉醉在毕业的喜悦之中反而还要忙碌于各种应酬中。
“这有什么好拍的。”
李博苏作为信工学院的院草,来找他拍照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平时他高冷又不爱说话,可就算是这样他的人缘还是很不错,至少比林白水好少不止一份半点,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脸长得好看。
学士服里边是白色衬衫,想到等下还要换上黑色西装外套再拍一组照片,饶是平日冷静的李博苏也忍不住发起牢骚,用脚踹了踹在地上放着的鲜花。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拍照吗?”
林白水低着头,他昨晚才从别的地方赶过来,一路都没睡,回到学校已经是早上了,他又各种担心会不会错过李博苏的毕业典礼,于是乎马不停歇地就来找李博苏了。
“不拍就不拍吧,花给你。”
林白水用左手食指轻轻擦了擦在人中的汗,手指传来刺刺的感觉,他这副样子肯定很狼狈吧。
“三班过来拍照!”
摄像大叔大声喊着,李博苏想说的话只好塞了回去,接过林白水的花然后放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从林白水侧边走过。
“李博苏,”
“怎么?”
“没什么。”
算了,问不出来。
林白水没有勇气,被喜欢的人如此厌恶着却还能死不要脸的继续站在他的面前已经花光林白水所有的勇气了,不能被击溃啊。
梦想还没完成呢。
“你倒是不要脸,师兄他肯定没喊你来吧?”
李博苏走后没多久,突然从林白水的前边走来一个浓妆艳抹且身材十分好的女生,那女生穿着又细又高的高跟鞋,刻薄的表情一点隐藏都没有。
“难不成他喊你了吗?”
林白水将地上的花全都踩碎,独独把自己的那一朵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
“喂!”
不少看戏的人都忍不住说话,刚刚是因为李博苏在场所以他们没敢多说话,现在可不一样了。
“怎么?想打我?”
渐渐有十几个人围绕过来,林白水也不慌张,四年了,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地狱般的学校被围攻过多少次。
“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你爸妈现在也彻底不管你了,你也不是什么小少爷了,没人做后台的你也不过是条狗而已。”
林白水脸上一僵,“滚。”
“该滚的不是我们,是你,你觉得师兄是想看到你多一点还是想看到我们多一点?”
“林白水,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没看到师兄对你的态度吗?”
“对了刚刚师兄还答应了和我吃饭。”
“你已经不是那个小少爷了。”
“还有,你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站在师兄身边。”
“哒”
脑子里的那根弦断的彻底,那是他最不堪入目的痛处。
林白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表情几乎一样,厌恶着他,恶心着他,那些眼神极其像是在看一块从下水道飘上来的黑色潮湿垃圾。
咔嚓,远处的拍照声倒是没停止过,
李博苏还在拍着照,这人性子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果然连拍照时也不愿意笑一笑,可林白水却莫名能感受到李博苏此刻一定是开心的,他捡起地上的红玫瑰,将红玫瑰花束捧在左手,不再看那些男男女女不善的眼神,转身背对着他们然后依旧是迈着大步大步的脚步走着,只不过这回儿右手有些疼。
“辛苦了,谢谢!”
最后一组照片总算是拍完了,早上的毕业典礼行程告一段落,李博苏从台阶下来,
“师兄,中午我已经约好老师了,在万来酒店定好位置了。”
“花呢?”
“什么?”
“花呢?”
“这些花都是被林白水踩烂的。”
“是啊师兄,他突然跟个疯子一样。”
“还威胁我们不准给你送花。”
那些男男女女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真真假假或许掺半。
李博苏面目表情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最后摇摇头的说着,
“花不见了。”
信工学院毕业的典礼安排应该算是最简单了,早上拍好毕业照,下午开个大会,然后晚上吃完散伙饭学生们就算是结束这四年的青春了。
李博苏从来没在学校住过,他向来很注重隐私,从小到大都不能接受和别人在一块地方睡觉,他刚刚和老师吃完中午饭,身体有些疲惫,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想就放空着自己,过了大约十分钟,他拿起刚刚充完电量的手机,一点开来看,果然无论是微信还是短信都收到了满满的祝福信息,他一条都不愿意点开来看,反正对他而言都是千篇一律的虚伪。
况且那人没发,那人总是喜欢当面说。
不过那人还没说呢。
李博苏突然陷入烦恼,他还没说呢。
下午学生们总算是可以换上舒适轻便的衣服了,他们坐在熟悉的报告厅听着教授们最后的唠叨和鼓励,很快他们就要和这个学校说再见了。
“那么最后,我代表全院老师祝福你们前程似锦!”
院长洪亮的声音震了震某些在发呆走神的学生们,啊对了,他们毕业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某个角落开始传出啜泣声,然后像是病毒一样席卷整个报告厅。
“当初向你表白的是我!”
“其实那会儿挺讨厌你的。”
“谢了兄弟,给我抄了四年的作业。”
一些来不及说出的话或者隐藏在心里的话突然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今天一句又一句地毫无保留的被说了出来。
当然总是会有人不走这种风格的,
李博苏不喜欢这种氛围,他是这样想的,离别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总是会有的也一定会发生的,那还有什么好多愁善感的?
“师兄晚上你会来吧?”
又是刚刚那个女生。
李博苏难得走神了一下,他忽然想到林白水。
“李博苏你会来的吧?那可是我第一个比赛啊,你一定要来。”
刚上大学那会儿,学校不单单是社团就连各大学院也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比赛,目的只有一个——吸引新鲜血液。
林白水对比赛一点兴趣都没有,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把所有兴趣都放在李博苏身上了。
“你一定要来啊,我好不容易进了决赛。”
李博苏表情不大好看,林白水太烦人了,这种烦人的骚扰从初中开始一直持续到大学,
“不去。”
“为什么啊?”
林白水眼里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他可是因为李博苏才会参加这个无聊的比赛。
“不去。”
李博苏做事风格从初中到大学一直都没有变过,不想做的事情也好想做的事情也好从来不需要理由。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了。
他讨厌看到林白水把拼命般的热情集中在别的东西上。
“真的不去吗?”
“师兄?”
他是怎么回答来着?李博苏有些忘记了,“晚上不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那个女生气急败坏的跺脚。
大排档上叽叽喳喳的吵闹着,多得毕业季,让大排档老板们狠狠赚了一大笔。
“来喝酒。”
林白水敷衍举起酒杯,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来看,别人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了。
“也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还好意思来。”
林白水所在的学院毕业典礼定在下个星期,但也有不少同学提前回来了,担心等拍毕业照那天大家都没空,所以班长便带头提前组织了这场散伙饭,当然班长也有一定的私心。
林白水充耳不闻那些难听的话,猛灌了一口酒,他也不想来的,对于这个班他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班上的活动向来是看心情参加的,其他同学也把他当个透明人存在,别说什么四年的同学情,哪怕同班十年都好,林白水都不会和他们有任何感情,当然有个人例外。
“班长,我先走了。”
班长赵思品可以说是林白水大学四年来为数不多认可的同学了,他今晚愿意来吃这场散伙饭也不过是因为赵思品的再三恳求,加上他一个人呆在学校附近酒店的房间内听着楼底下男生女生的嬉闹声未免一时感到太孤单了,所以在半分冲动半分理智下答应了赵思品。
“这么快?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
“送送你吧,都快一年没见了。”
大四一整年几乎都是学生自己找工作地点实习,也是学生们初次体会到各奔东西感受的时候。赵思品找了家教育机构做实习老师,他的工作地点离学校很近,因为平时还要回学校处理事情,所以这样也挺不错,唯一不好就是离林白水太远了。林白水这人对他来说就像是风筝一样,你一直不放扔在仓库那会让他的意义丧失,可你哪天放了他就真的会随风飞走。
林白水知道他说不过赵思品的,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两人刚站起身就被一群人紧紧注视着,
“我送白水回去。”
这是赵思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那么亲密地说着 “白水”这两个字。也许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个简单的称呼问题,但赵思品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思品已经当了两年班长,平时也是很受同学喜欢,哪怕他要这样特殊照顾班上公敌,同学们也不敢有什么其他意见,只好表面继续虚伪的笑着表示没关系。
马路上车水马龙,各种型号各种颜色的小汽车这一辆停放着那一辆停放着,穿着白色衬衫的学生们后边往往都跟着一群闹得很大声的师弟师妹,附近全都充溢各种烧烤的蒜香辣味还有回荡着不停歇地生蚝在烧烤架上的吱吱响声。
“你这一年都在哪里工作?”
林白水没有回答,这一年他根本没有做任何工作了,和家里发生十分严重的矛盾,他连家里的事情都没办法好好集中精力解决更别说去工作。
“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这是每个毕业生都会被问到的问题,林白水又何尝没想过,可是他能做什么?他活到现在的每一分一秒都是在为李博苏而活,如今的他真的快要走死胡同里去了。
“没,你呢?”
林白水很少去询问别人的事情,他现在这样顺口一问也不过是希望赵思品别再问他有关他的事情而已。
“有想做的事情但是,”赵思品深深的看了林白水一眼,他比林白水要高一点,或许真的说到了林白水的痛楚,林白水在谈话过程中都是低着头,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青筋以及忽上忽下的喉结还是那么好看,“但是可能做不了了。”
“为什么?”
林白水还没听过赵思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就好像是在撒哈拉沙漠内走投无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商人般。
“因为,”
“我怎么可能得到的月亮呢。”
“什么?”
“没什么。”
赵思品也有一个得不到的白月光。
酒店离得很近,赵思品虽然失落只能送林白水这点距离,但表面还是微笑,“林白水,有空再一起喝酒。”
“知道了。”
林白水回到酒店后刚把上衣脱下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提示,手迅速一滑,然而没过几秒电话又响了,
“喂,”
“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马上回家去和陈家小姐吃饭。”
“不可能。”
“白水!你的脾气给我收敛点!”
嘟嘟嘟嘟。
别人对林白水的评价往往都是不好相处,脾气又臭又烂,还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种“看不起人”的形象深深扎在林白水的身上,而林白水从未为自己辩解过,于是这种形象形成两层看不见的摸,外边那层保护着他,里边那层则深深地折磨着他,
林白水索性将电话关机,接了一个电话肯定还会有第二个,他早已熟知父母的手段。
不想理会家族的烦心事,林白水下到酒店的便利店,在冰箱里边挑了几瓶啤酒刚想掏出手机买单,一摸口袋,除了金属感的钥匙以及一张薄薄的房卡外再也没被的东西,
“先生我们有上门服务的。”
“那,”
“不用了,我帮他付。”
“李茹。”
李茹脸上的妆非但没卸反而更浓了,不过上午穿在脚下的那双又细又高的高跟鞋总算是换成粗跟红色高跟鞋,她拿出手机在便利店收款二维码上扫了扫,大红的指甲色晃得林白水心烦意乱,什么时候不顺心就一定会遇到李茹这个女人。
“小少爷是没钱花了吗?”
有句话说得好,好事传不出家门可坏事却能马上传个千里远,林白水被赶出家门这件事怕是连学校前门养的那条狗都要知道了。
“烦。”林白水没拿收银台上的那几瓶啤酒,收银员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李茹,这是要上演一出恋人分手后大打出手的戏码?
然而收银员想得有些不对,大打出手或许会发生,然而恋人就不可能了,两人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情敌关系。
“小少爷,”李茹拦在林白水前面,“小少爷怎么住得起酒店却买不起酒啊?”
林白水这才领悟过来,李茹原来是为了这事找他,“怎么李博苏没去吃饭你找到我这里来了?”
“他竟然会来找你?”
“不知道,让开。”
“林白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女人的脾气说来就来,眼看李茹手一挥巴掌就要下来了,收银员张大嘴巴看着,然而林白水哪里是那种任由别人欺负的人,拦下李茹的手,林白水恶狠狠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你是不是还不了解我?不知道我以前做过怎样的事吗?”
李茹一时也被吓唬住,
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