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撒谎了吗？”她愤怒，怒的却是那些恶劣的打人者，“先帮你疗伤，等会儿带你出去一个一个把欺负你的都打一顿。”
雨烟还是没有以牙还牙把那两个孩子揍一顿，只按“欺负同门”罚他们蹲马步一个时辰，抄门规五百遍。
她理亏，她知道是自己的私心让青云承受了本可以不存在的伤害。如果是单纯怜悯他，完全可以只破例允许他通过考核，让他在擂台赛后自行选择师父。可她没有，这个孩子开窍极晚，擂台赛上很可能是最后一名，将没有机会选到自己。那个时候同样要破例收他做第二个弟子，于是她选择当场将他带到木青阁。
思来想去，雨烟发现问题就出在她铁了心想收他为徒。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很想。
仅仅如此，佛说一念，就是这样吧。
吴青云看见师父在感伤地怀念过去，不由得笑了笑，师父居然觉得他乖巧可爱，那个时候他明明愚笨懦弱到被欺负，还因此让她提心吊胆，给自己设了一个全天候的防身结界。
为了变强，为了不让她担心，为了证明东方雨烟的眼光没有出错，他开始比全派所有弟子都要刻苦，训练强度，让师父都惊骇得去阻止他自虐式的修炼。还好，十岁那年，他的天灵根开窍了，成绩突飞猛进，两年后一跃成为所有弟子中水平最强的人，首席弟子擂台赛中，十二岁的他打败了擂主，成为碧水派近百年来最年轻的首席大弟子，并连任到现在。
也是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因为过度劳累压抑，吴青云出现失眠症状，持续了八年。
但他从不后悔，他无比感谢那几年拼命的疯狂的自己，可以证明给师父、给碧水所有人看，他不是废物，他是东方雨烟最优秀的徒儿。
可是，同样从他成功的那一刻开始，他从擂台上跳下来，他最最温柔善良的师父感动地看着自己，手指揽过他散落的发丝，瞳眸里如有万丈星河，比整条银汉的星光加起来还要璀璨。
他怔怔地仰头凝视她，一眨不眨，仿佛忘了时间。十二岁的吴青云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心房，从此住进了一个人。
如镜中花水中月，一个不可以幻想不可以触碰的女人。
他的师父。
“今天是你拜师的日子。”雨烟款款起身，“也将是，你弱冠之时。”
是的，十二年过去，吴青云已经二十了。
“好怀念那时的你，白白嫩嫩，叫我师父的时候一声一声，又软又甜。”雨烟叹道，“比后来的泉儿都甜。”
“师父……”他还记得六年前她收何泉的时候他独自气闷了半个多月，那段时间无一日好觉。
“你瞧瞧你现在，才二十，板着脸就跟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头一样，无情无欲。”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什，“你要多笑笑，长这么好看，要不是太冷淡，怎会没有女孩子追。”
吴青云一听，脸上笑意全无，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雨烟气道：“怎么一说你一点都不笑了？”
“这是什么？”他看见她手中的东西。
“为你束冠。”雨烟笑眯眯道，“你是我第一个徒弟，在你之前我是拒绝收徒的。如今你成年了，为师作为长辈当然想亲自为你束冠。”
“不。”吴青云斩钉截铁地拒绝，后退一步。
“怎么啦，不愿意吗？”雨烟非常失望，“我还想品味一下当母亲的感受呢。”
母亲？他心脏痛缩，尽量稳住气息，平静地解释：“弟子觉得不必，碧水很多师父和师弟都没有束发，不一定非要遵守俗世的规矩。”
“是么，徒儿要是觉得束冠不好看，就不束了吧。”雨烟不高兴了，“发不束，饭要吃，你今天来帮我烧饭。”
他随她来到火房，她头发挽起，长袖上卷，一边洗菜，一边念叨：“这可是为了你成年专门给你做的哦，要不然我才不会亲自下手呢。”除了个别节日，往日做饭她都是交给何泉，或者自己神定气闲地站在火房中央直接用法术洗菜淘米下锅烧火，一气呵成。
吴青云站在一旁只盯着她的侧脸，一动不动。
“干嘛只看我，去生火烧水啊，先煮粥。”雨烟不急不徐，动作娴熟优雅地切菜，即使后来很少亲手做饭，年轻时留下的手臂记忆还是让她得心应手。
一根青丝从她鬓角滑落，在她鼻尖轻摇。有点痒，雨烟刚想去拾，一双手已经捡起它，将其轻挽在她耳后。
是青云。雨烟怔了一下，复笑道：“你出去吧，只站在这儿碍事。”
吴青云自己也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低低地应了一声便走出火房。
他逾矩了，但她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