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略微抬着下巴尖,朝厕所的位置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儿:“这里头有点恶心,那王八蛋喝醉了吐得一塌糊涂。”
李美云轻轻地“哦”了一声,脏东西很恶心,但她也无法作什么评价。那是她的工作。
女人依旧站在那里:“老板给一个月开你多少钱那?”
李美云嗫嚅着说:“打扫卫生……没有什么钱的。”
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手里把那半截烟按在瓷砖壁上碾灭了,又扯了扯短得不能再短的裙摆,一摇三摆地走了出去。
李美云打开厕所的隔间,果然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腥膻气味,她在地上寻了会儿,用火钳夹起一个用过的避孕套丢进一旁的纸篓里。
顾宗胤走进KK酒吧的时候,他要找的人早已在最里间的一个卡座等候多时了。
“嘿!老顾!这里这里!”看模样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穿一件摩托车手常穿的棒球夹克,老远就挥手招呼。
顾宗胤走过去坐了,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有阵子没见着你了啊程贱贱,最近都在搞什么勾当呢?”
“嘿!这么久没见到底是谁的原因?约了你多少次都不肯出来!现在倒有脸说!”对方不肯兜着他的寒暄,看起来牢骚倒有不少,“话说你到底在忙什么呢?你们法院案子就那么多吗?我们不一条线上的蚂蚱吗?我们这里都没多少事儿,凭什么你们能忙成那样?”
“除了你们侦办的案子,还有经侦大队送来的,检察院搞的职务犯罪案件我们也要审的好吧?”顾宗胤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尝了一口,辣得直接一口呸出来:“这什么玩意儿?纯的威士忌?你害我呢?”
青年笑起来,扬手招呼侍应生:“这儿来一杯金汤力!”
被顾宗胤喊作程贱贱的青年,原本的名字挺地道:范建坚,大概是建设坚强堡垒或是建成坚强意志的意思。他父母取名字的时候也没料到,这就是一个让人张口就来还无法反驳的绰号!贱贱被人从小喊到大,时间久了范建坚确定自己无力反抗命运,也就向命运妥协了,任凭你发上声去声平声,他一律答应。
程贱贱大学念的是医科,又觉得做大夫太辛苦,于是混了个公务员编制,在公安刑侦大队任职法医。
顾宗胤一直觉得,法医真不是个人干的工作,且不说那些血赤糊拉的凶案现场,被沉在河里泡肿了的巨人观,还有各种长蛆发黑的,霉烂变质的尸体,他只是在案卷照片里看见,就颇觉胃内容物想要从体内翻腾到体外,更何况范建坚他们还经常得半夜从被子里钻出来看这些东西!因此顾宗胤根深蒂固地认定,法医一定都是变态!更不能理解的是,刑侦大队的法医里竟然还有女的!那必须一定是变态中的变态!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对这些肯牺牲自己食欲来保境安民的专业人才还是十分敬佩的,有多少案子他原本看得一头雾水,都是在请教这几位法医兄弟以后才大彻大悟的,也因此他也刑侦大队的法医们建立起了很好的私交。
范建坚很奇怪地问:“江湖传言,你家有个超级厉害的女强人老婆!今儿怎么有兴致把我约到这地方来了?被工作折磨到精神错乱了?回去不会跪电脑键盘吧?”
顾宗胤说:“正想说你呢,原本我也只是问问这间酒吧你熟不熟,结果你一开口就约我上这来喝一杯!你不要紧吧?我可看见省里发了通知,在编公安干警不得出入声色场所的。”
范建坚满不在乎地“咳”了一声:“放心吧你!不得出入声色场所是指不能进来消费娱乐,我们消费了吗?没有啊!酒水免费的呀!老板娘我熟得很,你不知道……”
他歪了一下脖子,凑近顾宗胤低声道:“自己人!这家老板娘和我们王副局长是姐妹,经常向我们提供案件线索的,我们来这里摸排情况,这总可以吧?”
顾宗胤露出一脸懵懂:“你们局长的耳朵啊?”
范建坚把食指竖在唇边,作了一个嘘声:“总之你别管,想吃什么随便点!都算哥们头上。”
“你们这帮家伙!”顾宗胤笑得无可奈何,“当心哪天被你们吃穷了,老板去找王副局长告状,到时候王副局长饶不了你们!”
范建坚斜着眼睛看他:“你小子到底有没有见过世面?放心!吃不穷!王局照顾她生意的时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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