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道:“一时激愤,让参将见笑了。”
好个...一时激愤啊...顾殊忍不住想了想,如果谢文清本尊在此,这个时候早就跟着江衍一起拼酒,你一言我一语的,痛骂户部生下小孩没/屁/眼,成天克扣苦大兵工钱,瞎比比几句言官成天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成天瞎几把扯淡指点江山没屁用还爱捣乱见不得别人好,兵部就是皇帝的贴心闺女,占着茅坑不拉屎死磨洋工居然还官运亨通,然后抱在一起汪汪大哭成功结拜为兄弟,喝酒吃饭到半夜三更还不休息,估计谢文清还不想回去,江衍可能会硬把谢文清留下,然后孤男寡男在一帐内互相哀叹:
兄弟!原来你也不容易啊!
顾殊联想至此,眼角抽搐。
果然不要脸这一绝学还是要天赋的,他做不到跟江衍抱在一起汪汪大哭。
觉得江衍的槽点不用再多了,顾殊面上自持道:“不敢不敢,是将军辛苦,才让那些职方司的弟兄享了几年太平日子,”顾殊顿了一下,脸上那份揶揄恰到好处,内心暗骂江衍这臭小子臭不要脸,若真是像江衍说的鬼话“随手就扔,”军情早泄露个百八十回,那江衍有一百个头都不够砍,想必这幅样子,也只是做给兵部看的。
他要给兵部表明什么?表明他只是个会打仗的粗人,还是为了藏拙?甚至是因为久闻谢文清那不着调的大名,好找话题?
这么短的时间里......饶是顾殊,也忍不住服了江衍“会来事儿,”不愧是从军旅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更懂人情世故,武才也不输给任何人,只可惜......
可惜他姓江。
以辽人守辽土的决策固然令人叹服,可惜头几年窝里反得厉害,提出“以辽人守辽土”的江衍也没有去练兵,挂了一个游击将军,辽军建军的头几年小孩没娘,把总实在是个混账东西,练了几年练出一群只会吃饭不会杀生的兵油子,战情吃紧,才让江衍有了上位的机会,如今的辽军今非昔比,但仍是新锐,名声上还是不能和老牌陆军比,够让人怄气的。
江衍的态度亲近可以理解,从小的来说,谢文清身居参将,又有文官的靠山,这样的人连言官都不敢多说什么,二者交好于江衍百利而无一害。
从大的来说,江衍的态度,可以代表西北军境对朝廷的态度,江衍令人忌惮的原因不只是左凉提出来的那些,他与前总兵林养正关系如同父子,有过命的交情,可以说,没有林养正一路的保驾护航,最初不懂人情世故的江衍早就被人嫉恨除去,林老爷子能量极大,不说军工勋伟还能安安稳稳退休享荣华,只说现在的年少有为的军官里面,哪个不是林养正一手提拔上来,再想想谢文清还会某江湖集团不清不楚,顾殊都觉得自己后牙发痒。
妈呀,这水也太浑了吧!
顾殊心道:文清,对不住,下次你看姑娘我绝对不跟老爷子提。
顾殊对此不感兴趣,他大老远的从别院跑来一是为了谢二傻子休沐,二是因为半年前朝廷新推出来的一道法令,这些话回去倒是可以跟苏瑜他们提一嘴。
好在江衍很实在,说是接风就是接风,领着顾殊出门,一路上江衍神色有些担忧,不住地瞧着顾殊,顾殊一脸坦然,估计是担心少爷兵摆谱惯了要是谢文清也是个纸醉金迷的主儿,要花好一通气力哄。
打从进入将军帐那一刻起,顾殊就知道,连主帅都能逮自己那么狠,接风宴绝对不会好到哪去,能看到肉都觉得江小将军对自己情深义重,自己应该以身...感恩戴德才对。
他打心里佩服江衍。
一进帐内,顾殊差点条件反射给自己扇一个嘴巴子。
果然南方人和北方人是有思想差异的,更别说长江湖口以东和黄河河口以西!
顾殊默念:东耕西牧,东耕西牧。
顾殊扫视一周,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一盘地瓜叶。
假设顾殊不喜欢素食,每餐也一定要见到一点绿,不然会觉得非常油腻不健康长期以往一定会挂。
江衍:“青菜尝尝,刚从菜畦拔的,这几天青菜过了雪,甜。”
顾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地瓜叶跟青菜长得很像吗?”
江衍理直气壮:“不都是菜?”
顾殊:......好吧吃人嘴短。
菜一入口,顾殊就不计较是地瓜叶还是青菜的问题,就两个词形容:滑嫩!好吃!
14岁以后就在江南别院修养从未见过大雪的顾殊扼腕不已。
像是为了照顾他,江衍耐心的解释:“这是孜然羊排,唔,味道不会很膻,这个是鱼皮花生,凉拌的,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是爆炒羊腰子,补肾的。”
顾殊指着一道黑不拉球的菜说:“这是......”
江衍亲切地说:“这是羊蝎子,我们捉住之后烤了来吃。”
顾殊:......
眼看菜都凉了,江衍还大有化身美食推荐的趋势,饿得受不了的顾殊客气道:“江哥,咱吃饭呢。”
江衍的脸瞬间石化。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吃着,气氛一时沉默,亲兵都替他两尴尬。
顾殊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个念头:聊什么好呢?问江衍明年的军事部署计划?不行那显得不够亲密而且还厥越了惹得一身臊。谈谈他对《纪效新书》的看法?呸那是对付倭寇的小傻子,聊聊刚才军妓的合理利用再分配?能整理公文识文断字的是有用军妓,得了病的是有害军妓,长得漂亮但已经不是个雏/儿呸呸呸,顾青珩啊你简直是下作下流没皮没脸!
就在这沉默的当口上,江衍及时地开口,对着顾殊询问:“参将客会觉得这里太无聊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