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奋力摇头:“没有,主人,不论你多可怕、是什么人,我都不怕你的……咦?!”
她死盯着鬼车身上刚被烙上的玺印:“这个,这个图腾!”
凉孤烟道:“此非铁烙,不疼。”是这样哄么?
渌水突然颤巍巍在鬼车身上站了起来,双膝跪下:“恩人啊!渌水找了您好久!”
“?”凉孤烟伸手便扶,“冷静,慢说!”
“我其实是只黑寡妇!” “……不必多提,我知。”
渌水挽起左边袖子,露出了小臂上的刺青,那刺青竟跟玺印一模一样:“多年前您救过的人实在太多,甚至有一个村庄里几乎所有人都曾是在战祸中被您救下的人。我流浪到那里时被村人收养,感恩戴德,求他们给我一个报答的方法。他们想了一天,告诉我,他们都是被身上烙有某图腾的妖兽救的,但不知它们的主人是谁。其中有一画师能过目不忘,又见了那烙那么多次,便将图腾画了下来保存着,想循图找恩人。而我是妖,命极长,又提了报恩的请求,于是他们将图腾刺到了我手臂上,请我找到恩人报恩。我想着这么好的人,我若找到他便要奉他为主人。这时村里一个待我很好的人生了重的病,急用钱,我就把我自己卖了。结果还是找到恩人您了!”
渌水喜极,忽然又伤心了:“您不仅除了水氏之人外从未杀过一人,还救了那么多人,为何不澄清下自己半黑不白的名声?”
凉孤烟抚了下她的头。
“如阁主所说,我非君子,但人不知而不愠并非只有君子才能做到。你认识的人千千万万,怎有可能讨每个人的欢喜?不为过客之言心费神。”
况且,难道我要叫喊着印出告示贴遍天下,告诉世人我救了几万人?
守清净不见不闻,行自在不争不辩,怀慈悲谅人谅己,断贪嗔济人济己。
渌水默然片刻,又问:“水宗主……是怎么原谅您的?既然有他知道您是怎样的人,做过怎样的事,世人有可能也因此知道您的善行吧!”
“他有何理由凉解我?又为何要帮我澄清?”
“可他方才明明……”
“他曾被人控制了神智当棋子,那时正道弃了他。他弟弟曾为了大局要牺牲他,而数不胜数的人当时不仅没看出他是受人控制,不信任他,更刀剑相向,直到现在他身上仍有旧伤,不时复发……那伤中半数是我手造成。他方才的话,不过是要气一气那些人,并非为我辩护。”
渌水:“……”这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暗恋了啊。
“对了!阁主不是早就……死在泯然狱里了吗?主人您也自尽过,但你们后来怎么又活了?不止我一个人,世人都觉得这事很惊悚!”“我其实姓尹。”
“嗯!果然,不然怎么能控制妖鬼神兽呢!”
“隳世玺中,老祖宗闲得发慌。且他是腐男。”
“……!”
“玺中鬼有不少鬼吏,于是他有能力让暮蝉死而复生。我身为玺主,当时虽一心寻死,玺却不断治愈我的伤,以至于毒箭入心半载都未死……怎样?”
“……好厉害。”
凉孤烟心念转到九千谈还有那被烧净的村庄上,想起很久都没有去看望过他了,便令鬼车飞往九千谈的“笑谈中”酒楼。
这,这不是原先那个笑谈中吧!
古朴木构酒楼似乎一夕间经过了一个世纪,爬满了枯萎的葛藤,自枯藤间又纠缠出丛丛带刺的鲜红玫瑰,艳得仿佛欲淌的鲜血——红心皇后砍下的人头滴下的鲜血。莫名多出的大理石阶上于死的红改瑰旁,八音盒欢快浅歌。黑童话中的尖顶古堡。荆棘,石像伴布偶,皆如真人。
突有金发打卷的侍者朝两人脱帽微笑:“晚上好,先生,小姐。少爷请你们入内赴舞会。”欠身,持银烛台引路。
两人便往楼内走去,变了模样镶彩玻璃画的大门呼啸而开。
渌水怕了,凉孤烟一时弄不清是什么术法在一时将笑谈中改成这样,只道:“血族风格,不必觉得奇怪。”
这样说着时,两人在阴影中看见了一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身着哥特风华丽晚礼服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手中端着盛玫瑰色红葡萄酒的高脚杯,笑道:“正好大叔不在,你来了。”唇色似血涂,栗色短卷发,高跟皮靴至膝——薄情爵公子折花之子,公子倚阑。两人身后的大门轰然关闭,水晶吊灯煞地亮了。
“都是你,都是你。没有你,大叔怎么会跑去那村子里?我又怎么会找不到他,只能看到一堆灰和一张纸条?没有你,没有你的话……”他高兴地笑了笑。什么意思?
公子倚阑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把匕首飞快地藏回袖子里,吞吐道:“那个,大叔,你回来啦……”
诡异古堡刹那恢复原样,还是那个笑谈中。
难道是九千谈?凉孤烟回头,分明一个人也没看见,却听见公子倚阑吼道:“你们两个都滚!大叔,不是,你别生气……啊!你快走!滚!离开我的视线!”
……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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