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很好的想法。”常祈舟反手一甩,一团透明丝线便被江城子稳稳接住。
于是,他去苟延残喘的水氏这令人唏嘘的没落氏族的地盘,将其残部又杀了不少,连外姓的来助他们的人都照杀不误,化回九爪黑龙的原形卷地撕山,肆意呼啸。闹了番,又要挟了水淮去叫水暮蝉来,拿傀儡线系了他的心脏。
凉孤烟挨个店吃了一天,正打算捧着肚子找个客栈躺上一整天,忽听见有人议论:“你听说了吗,水氏被江城子搅了一通后,水宗主回去跟他谈,也不知道谈了什么,紧接着水宗主就打上霁山了!”
什么?!他不是还没完全恢复吗?!
“天啊,该不会是跟那恶龙勾结了?!怎么这样,霁山从来行善若水,百年来帮过水氏那么多,水暮蝉翻脸翻得这么快?”
“不对啊,虽然旁人传出来的他不敛锋芒的言行总给人以无情的感觉,但他每每见到战场上尸骨成山的场景都以扇掩面,还亲自帮伤者取药,人尽皆知。怎会干出这种事来?”
“我哪里知道!又不是凉孤烟,说只杀水氏之人,结果凉氏还杀了那么多随水氏出征的外姓人,该死的一个没少死。”
他们讲到这里时,并没注意到那个苍色衣袍暗红衣带的人已经急急御剑往霁山去了,还在谈:
“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该清楚两方相战时凉孤烟顾不上那么多,他立誓也管不了别人,况且他本人的确未杀水氏以外之人……”
“那他就不会救一救吗!而且他跟水宗主交情‘那样好’,杀水宗主时却那样残忍!”
人可真多。
霁山清静的落雪先是被前来与水暮蝉相斗的道士踏了,再是教江城子搅浑了,紧接着是先来解释,陪罪的水氏最后一点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江湖侠士、水氏之敌、江城子之敌。
人不少了,于是招来了临近大家族,那些人中有乱中死了的名士,于是这些名士所出身的氏族闻讯赶来,这些氏族之盟也随之而来……漫天仙剑与御剑之人。在这样一个怪异的点上,各氏族之人糅杂,怀世仇的与有私仇的不可避免地碰了面,于是刀光剑影顷刻起,血溅霁山松上霜,朱染月下空明雪。
来的人一群比一群阵势大,凉孤烟只身在他们之间,一路划破风声感知水暮蝉正跃动的功元而去,不时能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竟还听见“什么?水澶在找凉煦?”这样的话,愈发惊异了。
飞雪染面,耳边嘈杂,不知几多时,终见夜色之中有一人正持折扇笑着看向他。
那笑容并不很令人舒服,但绝对是水暮蝉的没错:自傲、睥睨,含戏谑的笑涡。连那折扇之骄态都与当年邀凉孤烟相弈时毫无二致。
“赴劫、赴宴,意料之外意料之中。好友,你来了?”
“何劫?”凉孤烟摘下帏笠,任它被狂风扶下万山飞雪。蔽苍穹的阴影,是成千上万的人,皆冒雪御剑、衣带飘若狂草。一轮巨大的皎皎圆月,月下盘条煞黑的长龙。
他怎么会知道是何劫:江城子见霁山已聚了这么多人,且俱有不浅的修为,料想战过一夜后满山将无弱鬼,凉孤烟岂有不来收鬼之理?那便不好玩了,不封了他的玺,自己这不知是妖还是神兽的东西岂有不被收之理?也算在真正用到水暮蝉前先试用他——于是指令给水暮蝉,随他发挥。
水暮蝉放出了消息:再邀君入局一次,赴否?
前半夜这消息燃了几乎全溯界,大小氏族都知今夜这界山来了三个什么货色:玩起兴了的水暮蝉、无恶不作江城子、操戈天下凉孤烟。后半夜,修士成千成百地飞来,千年来清静的霁山乍然上有万千来客、下有聚客之宴了。
只有凉孤烟因心中担忧友人只顾在霄中疾飞了,哪里知道此处有劫,水暮蝉邀了他?可他一来,明显最该被当场诛杀!
“为君所备之劫——私下报我当初死去之仇,何其失味。而今这势,才不负你我。”
山下无雪,杯盏相碰,论着山上之人。
山上有雪,刀剑相击,其中之人默然不论一句。
凉孤烟想:事情原来是这样啊。也不必问是何宴了。
“那么,可有人相随?可悔了来此?”水暮蝉朝他近了近,合扇观他。
“单刀赴宴,自当舍命陪君子。”
“极好。既然命可舍,我若要你封玺,你陪我不陪?”好生有趣。笑意愈发浓,水暮蝉愈发起兴。
封了玺,那此刻万千寒剑指向他,他下场可想而知。
只是万人过眼千人擦肩,寂寞惯了后忽逢一人共欢惬,便如何都不舍。何况伤他害他过,那么区区以一玺相陪,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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