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启程去了西北的军事基地,刚到第二天,军演前开幕式上,他站在队伍最前方,清清楚楚看到自家爷爷领着一个姑娘坐到台上席位里,名牌翻过来果然是如意。
在一众中年甚至老年将领里,穿着黑色西装的如意堪称醒目。
战前动员演讲,政委果然介绍了这次的特殊来宾:“……感谢白如意小姐为此次演习提供的所有军事装备……”
关殷端着枪忍不住在心里骂,这女人分明早就知道这次的演习了,还提供所有的军事装备……上头真是物尽其用,力求压榨每一滴资源,逮住这一位军火商就可劲地索求。他身边的副官戳他的腰:“老大,这不是你那位……”
“闭嘴。”
副官乖乖闭嘴站好。
如意还是穿得像参加商务洽谈,黑色小西装,抹胸的内衬,黑色高跟鞋,没有多余首饰,头发用发胶固定成背头老老实实垂在后背,妆容清淡严谨,半分不逾越。她眯眼打量下面黑压压一片士兵,红蓝两个阵营泾渭分明,都是土黄色的迷彩服,只有臂章的颜色作为区分。
他们身后是黄沙和沙漠植被广布的巨大演习场,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是军人的日常,艰苦铸造他们的铁血,生死存亡完成他们的勇猛。这是普通人完全接触不到的世界。
演习并不会丧命。但是没有人会掉以轻心。演习中的疏忽,可能就会导致实战中他们的殒命。但是在中东,在西亚,在北非,在更加穷凶极恶的地方,那里的士兵没有演习的机会,甚至有的孩子刚学会奔跑就会被送上战场,靠野兽一样的直觉生杀予夺。他们为一条水源,为一根输油管道,为一片丛林,而争夺而杀戮,掌权者拿这些草芥一样的生命当战斗力,不曾给予片刻怜悯,消耗他们和消耗枪支弹药没有分别。
在那些地方,武器很好售卖,大量的军火输入,大量的资金流动,如意曾经在那里赚的盆满钵满,却最终选择离开。
那些地方已经成为霸权的斗兽场。国家最疯狂最暴力的一面统统在这实现,个人的力量无法和这些失去理智的国家力量抗衡。与疯狂对抗只能变成同样的疯狂。
如意看着下面眼神坚毅的士兵,感觉自己看到的是最不文明的战争力量里最文明的一批。
关老将军问她:“听说你也上过战场,有什么感受?”
如意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句:“成为士兵是他们的不幸,而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士兵。”
关老将军说:“战争只是国家之间的最高政治手段。”
作为士兵,他以保家卫国为义务;作为将军,他以爱护下士为责任;可作为政治家,他则会冷漠许多。战争的确消耗巨额的财产和生命,但最后归于一串串数字,它也的确只是一种政治手段。
如意说:“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对我们而言,战争就是可贩卖的商品。”
军火商并不高尚,相反,他们才是罪恶的代言人。比起毒品买卖,他们却是拿数以万计的生命交换金钱。有军火商的地方就有战争,他们贩卖武器,就是在贩卖战争,在很短的时间内消耗掉军火和人命,以此达成权与利的诉求。
战争本身就不存在合乎道德的高尚性。那是一条真正尸山血海的路途。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要选择走这条路?”
如意笑了,毫不保留地还以真实:“军火商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从某种角度而言,我们也只是商人,虽然货物特殊了些,但本质上和卖菜的没有区别。”
世界还是世界。一个军火商的出现或消亡,于世界无关痛痒,它的职能总会被其他取代,完成同样的结果。
战争和死亡永不可避免。
关老将军不再说话了。立场不同,且在他看来作为如意的角度她已经相当通透,不需要旁人再多说什么了。他活到这份上,早就不企求同化每一个人,求同存异,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演习开始了。如意也不再说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