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卑抿着唇,拿来碘伏在几个伤口上泼了下,等消完毒把杂质清理后,拿棉签在上面滚了几圈。他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些,似乎手脚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知道这还不算太痛。过一会儿,他拿来破立妥,在几个伤口处喷了喷,刺痛感顿时密密麻麻地裹舐着肌肤,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血肉处啃噬,使劲往里面钻。
这种疼痛感十分强烈且特别清晰。但是……真的!真的真的太他三舅姥爷的爽了!!!
我爽|死。
我爽爽爽爽爽。
我连环花式爆炸爽!
其他地方还有各种破皮的小伤,但都不碍事,消了下毒,便将那些东西又放回了原位。
出去没有带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点开之前的对话框,已经多了几条信息: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复发了。
——我已经复发了无数次了。
——这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正因为我面对了太多次,所以我学会了怎么处理和解决。
看到这几句话,他突然有点小小的恍然。确实,他真的太害怕自己复发了。怕自己冲动,丧失了理性,或许哪天就真的死掉了。
而刚才……哪怕是骨折啥的都是小事,摔下去的瞬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磕着头,或者碰着什么钉子碎片,他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疼死你,不给你点惩罚你要上天。他对自己说。
可他还是不明白。他也不止一次复发了,可他每次病情剧烈发作的时候,他仍然不知道如何处理和解决。
冷静的时候没有头绪,发作的时候又没有理智。
这好像是一个死环。
----可它真的很折磨我,每一次都完全是全新的难受,根本不知要怎么应对。
这一次消息回复的很快:
——我并不是神,也只是个凡人,也不是医生,只是个久病成医的病患而已。但是我拥有一些寻常患者没有的东西,所以我并不会像之前那样恐惧了。
——我能理解你的这种感受。
——全新的折磨,全新的难受,没有经验,不知该怎么面对。
——害怕。
——恐惧。
——不知所措。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想哭,或许是理解二字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真的太久了……那种绝望,无论怎么扑腾似乎都上不了岸的无望感,此时终于有了一点点点点的缓和。
他并不在意对方是否真的可以理解自己。但只要哪怕有那么一个人对他说,我理解你。
他都愿意满足。
----我挺怕自己哪天真的就离开世界了。怕自己寻死后没有机会后悔,哈哈。
打完后面的语气词,他有一瞬间的迷茫,该要多久才能改啊,无论是面对身边的人还是网络上的人,都习惯了用那两个字讽刺自己。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这个要怎么帮啊哈哈。
顿了顿,他又写道:
----如果可以,其实我也想帮助其他的人。
----但所有的事情到自己身上就无法被治愈和说服了。
因为自己正在经历,所以他知道,他们这样的群体真的太难了。自己走不出,世人不理解……各种歧视,各种不屑,各种贬低和嘲笑……太多太多太多了。
——我们能做的是力所能及的事。
——不要去勉强自己。
力所能及的事……什么才算是他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景卑思考着,没有继续打字,慢慢看着对方正告诉他的话:
——就像你问我,难道不怕再陷入泥潭的时候,说实话,我完全没有动摇。
——因为我已经陷进去无数次了。
——你可能无法想象,9次自杀是什么概念。
——甚至我的主治医生都拿我无语了。
景卑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无数次算是多少?
有像他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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