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阙南州濉溪府有五县,其中翘楚为孟津。孟津地势平缓,水道密布,民居沿河而建,白墙黛瓦,景色清丽。
大理寺卿尹雩恪,月余前由皇城封京秘密出发前往孟津,星夜疾驰,随侍不过一护卫乐陆。
二人抵达此地已有三日。
这日,尹雩恪坐在城中茶馆二楼包间临窗处,把玩着瓷白茶杯,望着街巷中行人往来,面色郁郁。
杯中茶水早已干尽,他也不续,凝着眉头,满心都是眼下的一桩棘手案子。
此事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月前,一名犯人被送至大理寺,其罪状是挑起事端引发民乱。尹雩恪查看其卷宗之时,发现此人所写一纸状书。
状书言阙南州濉溪府向来乃阙南纳税重地,其税赋由孟津,歧壤,沛池,连河,充有五乡共同承担,历年所纳数目占阙南总数十之五六。而荀以,也就是此名犯人,复核濉溪府历年税据之时发现一处疑点,即孟津县竟比余下四县多了一笔名目为人丁丝绢的税赋。
但孟津并未养殖桑蚕,哪来的丝绢可作税?且此税为实物税,百姓需得将稻麦作物折换成银钱,再由银向邻近州府中产丝绢的地区购买。如此一番折腾,孟津百姓苦不堪言。
荀以在历历故籍中层层探寻,于《大靖会典》中发现,熙和乙巳年间,先皇棣康重制税赋,后经中书省核查,发现濉溪府纳税账目有误,一府五县共亏欠夏粮万余石,以夏税生丝的名义补纳,到如今便是这人丁丝绢,只是却不知为何,只有孟津一县唯纳。
是以荀以向濉溪府衙讼告岐壤、沛池、连河、充有四县,四县却百般推诿,绝无认账。
孟津百姓自是不依,此笔冤枉账若从熙和乙巳年算起,竟已交了近二十年!
四县也不愿从此多添一笔税赋,两厢对攻,引发民乱。
按理而言捉荀以,平民乱,改税赋,此案便可了结,尹雩恪却往深想了一层。
税赋一事向来乃国之重务,轻易不得改动,是谁给了孟津县官吏如此权力?既能改五县税赋集于一县,又焉知不能暗作手脚中饱私囊?
再者,大靖九州二十二府七十三县,如此情况,是否又只存在于濉溪一府孟津一县?
只是他的推测还需要证据,要光明正大地查税也需要证据。
于是尹雩恪连夜进宫面圣。
待他出来,已是身携圣诏,即刻备马车同乐陆一路辗转赶往濉溪孟津,这才有今时之局面。
不多时一人推门而入,正是乐陆。
“老爷,已查到了。状书真正作者的确另有其人,却查不到身份。”乐陆近身一番耳语。
“好,可曾知晓作者身在何处?”
“这也是查不到了,城中人似乎对这名讼师严加保护,稍有多问便百般警惕……”
尹雩恪稍加沉吟,片刻道:“如此,有劳了,午时过后你我出城一趟。”
“是,老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