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混乱的年代里，政治混乱，还偏偏遇见天灾，国家一直在努力赈灾，成果却很有限。
他在一个晚上救了被氓流围住的她后，他们才熟悉起来。他知道她叫林小艾，跟他奶奶名字一样。只是那个时代，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
女孩子好多叫小艾，路边上的苦艾草，满地都是，不值钱。就像是丫头片子。
她不认识字，却懂得在这个年月求生的法门。
他读了一肚子的律法条文，却不知道在这个许多人逃难，偷盗抢劫的时代能做什么。
他说他识字的时候，小艾一脸的崇拜，她叫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她教他认野草，说家乡话，找水找吃的。他一笔一划教她写她的名字。
她已经无家可归，他无法归家。
两个可怜人就商定了一起去南方，南方繁荣，他可以找工做，那样就能养活他们俩。她笑着说好，她会养鸡刺绣做衣服，以后帮别人砍砍柴，洗洗衣裳也不至于饿死。
这一路他们走了两年，一边打工一边出行，终于到了他家。只是六十年前的这个城市，还只是一个稍显繁华的小城，没有后来国际大都市的高楼林立。
他在一家商行做事，而她竟然因为这两年他教她认的几个字，当了一个私塾的女先生。
两个人的日子越发的好过起来。他慢慢的爱上了这个聪明坚强的姑娘。他已经三十四了，而她二十二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姑娘了。他喜欢她，可是他不敢开口说。他怕他有一天会突然消失在这个时代，也怕她嫌弃他老。
那一天他把她约出来去看了一场时兴的电影，回去的路上，他给她讲他的奶奶林小艾，给他讲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讲六十年后那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那个车水马龙的世界。
她不说话，静静的听，然后问他，他还会回去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他更怕。等过个二十多年，那个时间的他出生，现在的他何去何从？
林小艾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霸道的说，我不管，你说了咱们俩以后要互相扶持的，你说过的。
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林小艾越来越成熟，认识的字越来越多，然后还学了算数英语，成了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会英文的人。而他却好像被时间抛弃了，依旧是三十二岁的样貌，二十年如一日。
他们盖了两层小楼，装了电灯电话。成了附近最早买电视的人家。
只是他们始终没能有一个孩子，而他也感觉到留在他身上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身体还年轻，但是经常睡着了起不来，或者说着话说着话就会睡着。
他的耳边会莫名的响起现代那吵杂的车水马龙的声音……
他们都预感到给与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个人开始减少外出。他辞了工作。每天就在家做了饭等她回来，然后两个人在小院的樟树下，一坐就能坐一天。
她不再年轻了，眼睛还是圆溜溜的，很漂亮。她望着他的时候，他就好像有了全世界。
终于有一天，他睡醒了就又回到了现代的房子里。
他突然不知道他是做了一场梦，还是这就是现实。
他连夜开车回家，看着老宅里巨大的香樟泪流满面。
他早就知道了林小艾就是养大的他的奶奶，也是他的妻子。他突然懂了小时候她看他那复杂的眼神，和总是想要开口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他不知道作为知情者的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他的妻，他却不认识她。时间给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