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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2 / 2)

落地窗帘没拉,影视城周边的夜晚多数与灯红酒绿绝缘,他看到沈谣身后是一片沉寂的黑暗。烧烤摊上他说出那句惹人误会的话之后的缄默,赵荼黎看了会儿台词,觉得最近戏没问题了,习以为常地躺下。

他和衣而卧,没打算这么快睡,只是拿出手机没刷几条微博,听见旁边的人沉沉地喊他:“赵荼黎。”

刚刚还只叫名字,叫他荼黎,叫得心头一软。

原来亲热都是演出来的。

他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心里竟不知是更喜欢他的两个字还是连名带姓一起叫。

沈谣头也不抬,却十分认真地开口:“你别老逗我。”

“我几时逗过你?”

话音刚落,沈谣把剧本拍到一边,顺时针转了个九十度面对赵荼黎的床:“意思就是,不要老说很奇怪的话,什么给一个了解的机会。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直男,但这话我听着就很容易误会,你应该也不希望我多想吧?”

说完他很是僵硬地摸了摸耳朵,然后义无反顾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拒绝和赵荼黎对话。

平躺的人听完这番铿锵有力的说辞,好奇地翻身,那边白色的被子卷在床头灯下呈现出几分暖意,在燥热的夏天竟然奇迹般地让人平和。

赵荼黎定定地看了他露在被子外的一小撮头发,然后起身把两边的阅读灯都关了。

他缩回被子里,莫名地想: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直男?

但沈谣眼下拒绝沟通,赵荼黎不自讨没趣,看了两眼手机也缩进了被窝。他皱着眉想,直不直的,也就那回事。

电影拍摄出乎意料的顺利,赵荼黎一点也不觉得是唐韶齐开机时祭拜的敷衍的功劳。

沈谣天分极高,很多地方只需要稍加点拨就能一步到位。和他演对手戏,既是享受也有压力,赵荼黎前期和沈谣对手戏多,几乎每天都被动地腻在一起。

过程中时不时微博会跑几张路透,大多出自粉丝与光华传媒买的营销。赵荼黎此前好奇过怎么会有粉丝能混进片场,后来拍的戏多了,也见过粉丝上天入海无所不能,便看淡了不再去过问。

唐韶齐不像谢川,拍摄全封闭,他允许适当的探班,觉得这些曝光对自己是不要钱的宣传。更有甚者,公司给他买的营销号他都全盘接受。

沈谣的名字就是在这时走进大众视野的。

最初是一些颜控带着点好笑的调侃称呼他“吃瓜小哥”,后来一路摸到微博,被此人发的随时随地美食九宫格萌坏了。而贵公子外形和吃货特质就要定性时,又有人幡然醒悟:“他似乎是《秋山的梦》里面那个美少年。”

于是这部前几年很是赚取了一把眼泪的日本文艺片重新被翻出来,截图,单人cut,层出不穷之后换来一句,“原来是他!”

赵荼黎念微博评论给沈谣听:“啊——没有长残啊——有种惊鸿一瞥的美少年突然长成了美青年的感觉,老母亲喜极而泣——喂!痛!”

穿着民国时长衫的人踹了他一脚,动作简直有辱斯文,叫他闭嘴。

于是赵荼黎拍掉戏服上蹭掉的一点灰,拉长嗓子唱了一声戏腔般的“得令”,滚到监视屏后面,看唐韶齐回放刚才的片段。

他们刚演过一个濒死的画面,赵荼黎饰演的秦晖被人迫害,胸口的枪眼还在,他被王之砚搀扶到小巷里,紧握着他的手,要他完成自己的遗愿。

全剧第一个小高潮,喊开始后赵荼黎很快进入了尸体状态,断断续续说完台词,头一歪吐出几口血,手本能地往下无力地垂。

没能如他所想呈现出狗血淋漓的效果,他的手只微微动了,便被沈谣握得更紧。

那人眼里从一开始见着血时就涌上来的泪花在此时才终于憋不住,噼里啪啦地落在赵荼黎的衣服上,好似王之砚一直要在秦晖面前争口气,绷住了全部的情绪。

可当他的眼闭上,他的手失去温度,他终于离开,支撑王之砚的那口气就散了,悲痛和愧疚,还有许多复杂的情感,汹涌的回忆,一起把他扎得遍体鳞伤。

他才是哭得最凄惨的那个。

拍戏时赵荼黎闭着眼,看不见沈谣的表情。此刻看回放,他才知道,哭到半截的那人没力气似的想往他身上靠,可目光接触到血迹斑驳,又停下了——这细节让赵荼黎惊叹。

监视屏小小的,他却能看见沈谣握着他手越来越大的力道,手背上都绷出了青筋,眼泪淌满脸,表情一塌糊涂,可动作却隐藏着不容置噱的坚决。

一句台词也无,他哭了快十分钟,突然面无表情地停下,正对镜头说:“唐导,差不多得了吧,别太过分啊。”

他说这句话时赵荼黎突然笑场,沈谣手一甩,他差点摔在地上。

这会儿“尸体”饶有兴致地终于知道他那会儿的表情,凑过去看沈谣,拿手去拽沈谣的头发。对方拍开他,无奈地擦了擦通红的眼角。

角色死了,戏份也完了,赵荼黎却在这时生出了一点依依不舍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沈谣从两极分化严重的状态变成了偶尔还会勾肩搭背的好友,这几乎是跨世纪的进步了。

唐韶齐给他开了个小型的欢送会。

《寒焰》剧组人员比《入阵》少一些,几乎是光华传媒和导演本人工作室的老人,大家熟悉,开玩笑也就百无顾忌起来。平时工作第一不苟言笑的楼陌都喝了几杯酒,和他们一起数赵荼黎的糗事。

沈谣白天哭得我见犹怜,晚上化身酒鬼不停地伙同一个副导演灌赵荼黎。事后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软得像滩泥的受害者搬回房间。

没好气地把人扔在床上,沈谣捂着后腰指责说:“你怎么这么不能喝!”

全然忘记了他是红白一起灌,赵荼黎摆摆手,意识半是清明半是混沌,整个人往旁边一翻,埋进了枕头。不能喝酒的人好在酒品不错,不爱吐,只是困得想睡。

沈谣好心地帮他把鞋脱了,又把外套剥下来挂到旁边,全程赵荼黎和白天拍戏时同样,是一具尸体,随他摆弄。

一切收拾完毕,沈谣的手在鼻尖扇了扇挥去酒味,后背全是汗,打算冲个凉。

门铃便是这会儿响起的,他一边问“谁啊”一边过去,外面的人轻咳两声,接着是唐韶齐的声音:“小沈,是我。”

他以为导演有事,直截了当地开了门。

唐韶齐堵在门口的一侧,身边还有个人,他见沈谣的目光在接触到自己身后时瞬间冷了,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子,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退路:

“那个……你哥哥来了,你们聊哈,我先走了。”

沈谣脸一黑,不由分说地要上锁把人关在外头,那人却抢先一步抵住门框,旋即登堂入室。

“你搬到哪儿去了?”沈诀板着脸,“我去宿舍没看到你人,又不在家。之前接这部片子,怎么没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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