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沈谣说,“刚才……我没想过会砸到你。”
他应该说“没关系”“没事”“我知道是无心之举”,可赵荼黎开口只是一声笑,然后说:“你昨晚睡到一半自己蹭过来抱我,说好的睡觉老实呢?”
此言一出,沈谣那张眉清目秀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得像煮熟的大虾,赵荼黎满意极了,踩着五彩祥云,在他即将发作的时候熟练地溜之大吉。
下午有节课,一起出现在学校时引起了意料之中的轰动。
赵荼黎本来打算骑车的,被沈谣一句“肯定寸步难行”弄得不敢不信,直到进了校园,才发现对方简直太有先见之明。
沈谣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赵荼黎想问他是不是生病,怎么惨白惨白的,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关怀。憋了一路,终于等到有个拿着手机的女粉丝问:“谣谣怎么看起来这么柔弱啊?”赵荼黎扑哧一声,差点因为她的用词笑了场。
“没有啊……”沈谣伸手挠了挠脑后的头发,原本服帖被他硬是挠起了一根呆毛,固执地竖在发旋儿附近,“我有点贫血,可能看起来不太红润吧。”
赵荼黎这次没忍住,直截了当地掐了下沈谣的脸,看着那一块有了点血色后说:“你今天早上脸红的速度不要太快,贫血,嗯?”
沈谣恶狠狠地瞪他,一个滚字都到了嘴边,顾及到公共场合,总算是没有脱口而出。旁边都是来围观的女生,见了此番互动居然还有谜之**。
赵荼黎重新找回了逗沈谣的乐趣,一时间十分愉悦。
见他们好像并不排斥对话,又有稍微大胆的女生笑着问:“黎黎你知道晖砚吗?”
“什么晖砚?”
“就是秦晖和王之砚——”
“是啊是啊,相爱相杀,好萌的。”
四周一阵哄笑,赵荼黎偏过头,余光扫到沈谣,也是一副无知的样子。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电影还没剪辑完毕,不晓得唐韶齐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搞得人心惶惶。在心里记下了,赵荼黎打算到教室再查。
被一堆女生“护送”到教室,他心里有点烦躁,冷着脸去前排找座位。沈谣没有跟上来,赵荼黎坐定后才发现,那人居然在门口跟一群女生聊天。
你不是性别男取向男吗?说好的呢?
怀着这样的诧异,赵荼黎迅速地抱着书挪动到靠近门边的位置,竖起耳朵,在一片喧闹的课间中仔细地听沈谣说话。
“你们不要老是来打扰我们上课啦,其他同学会很困扰的。而且老师要是不高兴,我分会很低的,上学期都已经缓考啦……”尾音配合地沉甸甸下坠,眉梢也沾染上悲伤的弧度,沈谣居然在这种时候发挥演技,“我又不是明星,再说宣传期的时候还能见呀。”
他说话从未有过的轻言缓语,生怕惊扰了谁,竟奇迹般地安抚了一堆小女生,个个红着脸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片刻后鸟兽状散了。
坐到赵荼黎身边的空位,沈谣俨然是胜利者的微笑:“看见没?学着点。”
“……”他可不知道这帮小女生这么好说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知道,赵荼黎也不一定能像沈谣一样去心平气和地同别人讲道理,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赵荼黎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了,上上课,补补作业,周末偶尔配合一下谢导的宣传,可以一直安稳的把三年级念完。
夏天终于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南方,一场大雨之后街上的常青树都纷纷瑟缩起来。扑面的风从燥热变成了凉爽,甚至有点刺骨的寒意。
赵荼黎从沈谣的房间搬了回去——他始终以为沈谣睡觉不规矩,对自己控制不住的手脚的事一无所知。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沈谣后来再迷糊地抱他时,赵荼黎已经能够波澜不惊地习惯。他尝试过把人推开,可不到十分钟,那人准又黏上来,偏偏都挑他清醒与沉睡的临界点,赵荼黎被折磨了两三次,就懒得推了。
沈谣很瘦,如他所说又有贫血的毛病,偶尔赵荼黎晚间失眠,凝视他苍白的小脸时,会有一点恍惚地觉得身边躺着的不似活人。
他的记忆里倔强地刻有拥抱沈谣的感受,可分明他遗忘了这回事。
对方的手腕纤细,骨骼分明,好像没什么肉似的,经过《寒焰》的拍摄之后仿佛更加过分,几乎都要瘦得用“嶙峋”形容。
这种不健康的状况直接导致了某个秋日的下午,沈诀杀到他们住的地方,把沈谣从上到下的数落了一通,最后不欢而散。江久尝试劝他多吃点饭,每次他都说没胃口,赵荼黎见所有人招数用尽,不声不响地补了一刀。
“你这么瘦,抱起来很不舒服啊。”
他不起波澜地说完,自动忽略了江久能落到地上的下巴,目光直直地递过去。
严肃起来的样子其实有点可怕,赵荼黎冷着一张脸,学沈诀的眼神看他。直到沈谣受不了,憋出一句“你有病啊”,之后拒绝说话,埋头扒饭,这才收场。
秋天是这样过去的。
赵荼黎有点凄凉地想,他以为终生不治的肌肤接触恐惧症就在一晚一碗无意识的相拥里痊愈了——偏偏两个人还当做无事发生,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天他下课回家,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发现了一个小盒子。
夕阳正对着他的窗户,一颗蛋黄似的金乌越过高楼大厦的缝隙凝望他,赵荼黎想了想,把那个盒子打开了。
手表,款式年轻充满朝气,可也全身上下都透出贵的气息。
“生日快乐:D”
卡片上的话仿佛自带音效,把某个人懒散又无所谓的语气模仿得淋漓尽致,笑脸却显得真诚可爱,几乎能看见他的表情。
犹豫片刻,赵荼黎把表拿出来试戴了一下,表面在阳光下一闪,金子般的颜色。
他低着头看了这个礼物许久,秒针走过一圈,才反应过来。
哦,今天是我生日。
自己都忘记的东西,居然有人会替他记得。
但没跟沈谣说——也不打算告诉他——这只手表是他从中学毕业开始,第一次收到来自朋友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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