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沈钧这老狐狸,脑筋一转就知道沈谣的小算盘,吊着对方的胃口,时不时撩一句“你要同意了我就告诉你”“开拍你就知道了”。
这次打圆场的是沈诀:“又要拍什么?”
他和沈钧差的年岁不多,说话从不顾忌辈分,沈钧一边戳靠垫一边说:“新电影,就是关于那两个人的剧本——”
听了这话,原本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奉为金科玉律的沈诀迫不及待地打断沈钧的长篇大论:“都不一定能过审的片,找沈谣,你有病啊?”
他大逆不道惯了,沈钧没同他一般见识,兀自说:“当事人同意了,剧本写了,投资我能找到,班底都是我亲自调教的。演员另一个虽然在考虑,估计也没问题。你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
沈诀皱眉道:“谣谣事业刚起步,你就让他演同性恋,以后怎么办,靠这个搏出位在国内行不通。你老是把国外那一套搬到这边来——别拿我弟弟前途开玩笑。”
沈钧翻白眼:“说话没大没小。他要能把这个角色演好,我保他国际电影节影帝有提名,国内歧视就去国外,你罩着我捧着,小二又不傻,能差到哪儿去?”
沈诀深深觉得他在祸害自己的宝贝弟弟,于是沉默地嗑瓜子,拒绝再和他说话。期间他剥了个橘子塞给沈谣,后者一直看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吵架。
他接了沈诀的橘子,啃完,跟他掏心掏肺地说:
“哥,我已经答应他了。”
威尼斯影帝、国际知名男演员沈诀同志,差点被这看不懂脸色的呆逼当场气死。
而另一个当事人赵荼黎,在沈家叔侄不明就里地辩论时,发了好久的呆,终于从沈谣那半吊子的话里揣摩出了蛛丝马迹。
他先是欣喜若狂,接着手足无措,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态。好似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心室里,再循环到四肢百骸,每根神经都在跳踢踏舞,把他大脑中其余的杂念全都掀翻,布置成了一片纯粹的雪原。
赵荼黎收敛神思,躺在这片干净的白茫茫大地上,发现了他迄今为止才挣扎着从飘雪的冻土里生长出来的,名为喜欢的幼苗。
“我大概要和他演恋人了。”大致翻过一遍剧本、知道了走向的赵荼黎欣喜地想。
他大年初一静不下心,几乎要在小居民楼里闹出广场舞的动静,被母亲呵斥几句才罢休。赵荼黎扑到桌子前,把沈谣发给他的PDF们统统宠幸了一遍,借以冲淡自己过分的激动,显得不那么傻缺。
低垂的夜幕笼罩,赵荼黎趴着,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笑得兀自开心。
他的喜欢方才破土而出,不带一丝利欲熏心,单纯得仿佛中学生的初恋那样勇敢,汹涌却找不到发泄口。此时他像是在崇山峻岭间找到了一个被乱枝杂草掩映的小孔,仿佛若有光,他战战兢兢地走进去,大约就是一个崭新的桃源。
赵荼黎那天在空调熏暖了的房间里趴在桌上睡着了,梦境久违的安宁。
然后他的重感冒迫使唐韶齐把后续宣传的名单里把赵荼黎划掉,没好气地怨念了一通。赵荼黎发了个微博表示遗憾,戴着口罩,萌萌哒。
沈谣评论:南方避寒[微笑][微笑]
头晕眼花的赵荼黎躺在病榻上,咳得死去活来,捧着手机嘶哑地给沈谣发了条微信语音骂他:“我看到了你在嘲笑我!”
对方痛快地回:“也是没听说过谁大半夜的跑去躺桌子,冻感冒活该。再说你体谅一下床想被你睡的心情好不好。”
赵荼黎:……我操。
沈谣好整以暇:操谁?
赵荼黎:……滚吧,不想和你说话。
《寒焰》票房一路走高,大年初四那天唐韶齐收到消息说破5亿了。成本早就赚回来,老总都挺高兴,决定加大电影方面的投入。
等两个大学生过了元宵准备开学时,唐韶齐投其所好地给赵荼黎寄了两张演唱会门票。赵荼黎喜欢的一个男歌手,他之前就提过一次,这次机会难得,唐韶齐立刻仗着职务之便给他送了最好的VIP位。
赵荼黎左右找不到人,又不想浪费,只好去敲了沈谣。
他返校当天是演唱会的日子,刚放下行李,就火急火燎地被赵荼黎抓出去。两个人开着他那辆被搁置许久的小哈雷,风驰电掣到会场,还是迟到。
一路穿过女性粉丝,赵荼黎顾忌被认出来,戴了副黑框眼镜,而沈谣却大大咧咧,说“根本没人会在意你好么”,什么都没拿。
两人到了最前排的位置,正好碰到男歌手唱完一首歌的Talk Time,杂七杂八地扯了一通心路历程。赵荼黎近距离瞻仰偶像风姿,无比满足。
唱到下一首歌,这时沈谣突然凑到他耳边,鉴于现场伴奏音太大,他的嘴唇几乎贴到了赵荼黎的耳垂,呼吸和话语一起刺激了他的听觉神经。
“这首好听!叫什么啊,我回头再听听!”他说话声音有点大,赵荼黎感觉鼓膜发麻,条件反射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我最喜欢这首!”回答时隔得远,他感觉自己耳朵还红着。
沈谣又凑过来:“叫什么!”
赵荼黎喉咙一哑,转过头去,看见舞台的灯映在沈谣瞳孔里。
“心火……这首
歌叫心火。”
目不转睛地看了沈谣一会儿,他笑起来,微微仰望着舞台的角度。突然抬手,赵荼黎在他后脑勺摩挲了一下,都是情不自禁。
在对方的一脸错愕中,他意识到这动作仿佛有些亲密了。他们是朋友,都单身,沈谣是同性恋,并坚持认为赵荼黎是直男。
他收回手,五光十色的灯光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气氛很好,适合牵手,他却站成一根木桩,听完了他最喜欢的一首歌。
唱的是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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