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说说?”元迟绕到他身前。
白汀的眼角滑落一滴泪,似乎出卖了他努力佯装的不屑,想抬起胳膊抹掉这一滴不听话的“叛徒”,才尝试一次就放弃了,紧绷的手指尖松懈下来,似乎顺从的认命。
他的胳膊……
元迟紧张的扶起垂在身侧的胳膊,望着白汀噙满泪的双眸。
那一滴“叛徒”又引了更多的出逃者,从眼底划至下颌,一颗一颗凝结,滴落。
“疼。”白汀的回答意外的简单,像是一道微弱的求救信号,在空气里摇曳不定。元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感受到肩膀不规律的颤动,瞬间慌了神,搂住瘦峋的后背。
“哪里疼?”
“全身都疼。”
信号又一次闪现,干裂嘴唇里说出一个简单的陈述句。
是求救的信号,没错了。
窗外的雨势渐起,淅淅沥沥一声声敲打着贴了窗花的玻璃,屋子里很静,胸口随着后背的抖动起伏,透着轻微的害怕和惶恐。
犹如捧着一段风干的枯木,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但如果就此放开,心有不甘之余,元迟还觉得自己对不起白汀对他的这份伊始的信任。也许,这都还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信任。
“跟我去医院。”元迟蹲在白汀脚边,映入眼帘的那张红肿的脸又刺痛了他的心,用温和的语气又加了一句诚恳的请求,“可以吗?”
垂下眼帘,凝着的泪水顺势夺眶而出,温热的黏着液体跌落在元迟的手背,溅起一些,和元迟脸上的泪溶合。
“别哭,伤口不能沾水呢!”元迟站起来下意识的伸进裤袋去找纸巾,“操,元迅为什么没多给我一包?”
听了元迟没头没脑的傻话,白汀眼神复杂的看着如“二愣子”般幼稚的跺着脚的元迟,嘴角有一抹似笑非笑。
不清楚白汀的伤到底如何,谨慎之选就是给120打电话,交给专业的急救医生。
挂断电话,站在走廊里的元迟想联系一下他哥,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收债的大哥,现在一分不剩,连两块钱的挂号费就支付不起。
哥,我要做个小手术,能不能再给我点钱?
短短一句话写写删删,编辑了好久,才将这条怎么看也觉得拙劣的骗钱理由发送出去。
从客厅的桌上抽了两张纸巾,转身塞在白汀手里。
手指尖收拢一些,还是没拿住,纸巾飘落在浅黄瓷砖上。
元迟,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他的手根本拿不住那两张纸巾……
松开一直咬着的下唇,露出一排深深的牙印,捡起的纸巾被手里的汗浸湿,“我不是故意的。”
楼下传来救护车急促的警报音,赶来的医生把白汀用担架迅速抬回车上。临走出门之前,元迟又在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塞进裤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怎么脸上还伤这么重?”护士一边戴医用手套,一边开口问。
“他爸……”元迟正打算老实交代,扫到白汀皱紧的两道眉,他的唇语看起来好像说的是“别说”,闭起嘴巴咽了咽口水。
“他爸怎么了?”护士处于职业需要继续追着问,想从元迟嘴里再多了解一些伤员的信息。
“他爸是个好人。”元迟低头嗤笑一声,感慨自己不愧是个“天才”,连说谎都说的这么天衣无缝。
皱紧的眉头稍微松开,白汀也从元迟身上挪开视线,别过头面朝里闭起眼睛,虽然很轻微,但元迟分明看到了他上扬的嘴角。
后靠在车厢里,拿出手机又检查一遍,生怕错过元迅的消息,他还等着元迅的“江湖救济”,不然一会儿真去了医院,那得多尴尬!
以往总会第一时间回应任何请求的他哥,看来今天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要不给元清毅打个电话?虽然他爸比他哥更忙,更没空搭理元迟,但凡有其他办法,他都尽量不去找他爸的麻烦。
正在犹豫的时候,元迅的微信到了。
你受伤了?谁干的?
元迟瞥一眼躺在自己面前担架床上一动不动的白汀,心里思量着,如果真的要和他哥说起白汀,他会怎么形容白汀。
大概是一个惹人讨厌又特别需要被照顾的家伙;一个心里藏了太多苦,也和元迟一样孤独的家伙。
元迅给元迟转了一笔救济款,不多,就1万整。
这个世上他哥待他最好,比对他有生育之恩的他爸都待他好。
电话里,元迅身影低哑,在一片嘈杂之中几乎快听不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