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笑沉默了一下，笑了笑，道：“因为，我的手和别人的略有些不同。”
珈珞拉过他的手，突然触碰到那冰冷的四根铁手指，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千笑道：“你…你的手…”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阵说不出的恐惧感，连说话声音都在打颤。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千笑不介意告诉别人，他一边吃着烤鱼喝着酒，一边跟珈珞讲着那曾经发生的一切。讲着他在帝辞山的生活，讲得很细致，甚至记得当时的伙食，会吃些什么。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千笑以为自己会忘记，但是真的要讲起来，他才发现，童年的那些事，他真是一点都没忘记。
千笑在一开始讲的时候，就对珈珞说，这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他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而珈珞固执地点点头，表示他会认真的听。千笑讲到最后，苦涩一笑，道：“我没想过要反抗，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命。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帝辞山，因为我根本无家可归。”
他说罢，转过头去对珈珞，道：“别老发呆啊，你喝点酒……”突然就愣住了。因为坐在他身旁的珈珞，眼睛里亮亮的，闪着光，竟然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千笑着实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迟疑道：“你…”
珈珞忽然眨了一下眼，那眼眶中滚来滚去的眼泪，突然一下子就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千笑彻底的愣住了。
他当日断手剜心的时候，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不是不痛苦，只是他已经不会哭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痛到食不知味，夜不能眠，只能默默的忍着，憋着，他无处可发泄。最绝望的时候，也只能鼻梁发酸，血气上头，最终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床上或者地上，伤心到瑟瑟发抖。
他根本哭不出来。
可是，珈珞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痛快淋漓地流眼泪？
珈珞将他的右手拉到胸前，缓缓地道：“千笑，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我送你的石埙，不是贵重的东西，也根本不值几个钱，你何苦要这样呢？”
“那是你送我的，唯一的东西。”
珈珞的眼睛痴痴的看着他，双唇忍不住的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低下头。千笑和他相对而坐，缓缓地伸出左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珈珞，这都是过去的事…”
珈珞猛地抬起头来，道：“疼吗？”
千笑注视着他那泫然欲泣的眼神，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心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非常非常平静的给予了回答：“不疼。早就不疼了。”
珈珞突然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两肩微微颤动，满眼的泪珠扑扑下落，一滴滴地打在千笑的手上。千笑一时间有点慌神，道：“珈…珈珞…你干嘛啊，断手的是我耶，你…你哭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好难受，我现在心里真的好难受。你不要管我！”
千笑伸出胳膊把他圈在怀里，珈珞微微抬头，把下巴担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虽然受伤的是你，可是痛的却是我。”
千笑慢慢转头，依偎着他的脸，觉得脸上湿湿的，泪水蹭到了自己的嘴里。也或许是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他顺着珈珞的脸，如蜻蜓点水微风拂面一般地，极其轻柔的亲了一下珈珞的唇。
珈珞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情，他的嘴巴动了一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垂下目光。
此刻的千笑其实比他还紧张，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心中不安，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轻轻地道：“珈珞。”珈珞沉默了一下，也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抬起头来，向他轻轻一笑。
这一个轻轻的笑，在千笑看来，就是一种特别的鼓励。他情不自禁地又喊了一声：“珈珞！”
珈珞轻声道：我在。”
就是这轻轻地两个字，“我在”，让千笑的魂瞬时飞的不见影了，他的心被一坛酒烧的热火，一时间搞不清自己是谁，自己在哪。他按住珈珞的肩，然后埋下头去，向他深深的吻了下去。珈珞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抬起手抓住了千笑的衣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