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跌跌撞撞从门外跑回来,双目失神,摸索着走近他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道:“温师,我的眼睛被那小子弄瞎了,你快救救我。”
温良畴被他吵醒,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啧啧幸灾乐祸道:“你小子不错,我都没胆量看神,你闲你眼珠子太多?”
神灵身上有天道赐下的气运笼罩,擅自刺探只会自讨苦吃,泠得了一个很好的下场。
温良畴笑道:“得了,瞎上几天自然会好,幸亏他没介意你放肆。”
泠揉着眼睛,“温师还说这话,我是为你打抱不平。”
温良畴挑眉,“哦?他欺负我什么了?”
泠说道:“我好歹跟了你上千年,眼力不差,也能看出来天道的意思。”泠指了指西面的阴土,“它想让宁接管那片地方,接管这世上的魂魄,做万鬼之王。”
温良畴翻白眼,泠的话丝毫没有技术含量,“显而易见。”
温良畴将一卷竹简盖在脸上,合眼休息,懒懒说道:“这样挺好,人族生老病死乃是常事,天天来麻烦我,我还不乐意。”
温良畴勾了勾嘴角,神态怡然自乐,“白得一个苦力,我高兴还来不及。 ”
泠怒他吊儿郎当不争气,厉声说道:“温师,你醒醒吧,他分了你的神格!”
温良畴坚决没有承认,“没有,没有,他很好,认真工作还不会打扰我,非常好。”
泠用空洞洞的眼神瞪了他半天,温良畴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他的良苦用心视而不见,怨怨收拾了满腹心事回去养伤。
初春过后又有大祭,今年雨水丰沛,一连六日不见晴朗,碧空如洗,一尘不染。却带不走空中漂浮着的火星。
泠的眼睛养了数月才勉强见好,尽管温良畴说他是自讨苦吃,但他一提起此事仍旧忿忿不平。
温良畴主持完毕大祭,对于这种天灾连神都无能为力,嘱咐了这些部族首领一句,“近年能开始往北迁徙。”此外再无别的办法。
泠伸出手,去接空中如星光一样微微闪烁的光点。才过五月,这些代表着大火、干旱、土地寸草不生的东西已经连他都能看见。
泠怔怔地看着火星穿透他的魂魄,“温师,我们真能坐视不理吗?”
温良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不逃跑的话我们也会被烧死的。”
尽管熟知温良畴本性的泠一时也无语凝噎。前日东南异象,天降暴雨,水淹城邦,有一道龙形云彩随风而散,是南海的水神陨落。
泠说道:“可那些神祇都赶去南方。”
温良畴理所当然地道:“我是巫师土地神,当然要坐镇后方,否则这些人族都没神管了,他们岂不是要叫天天不应,眼泪流成河。”
泠欲言又止。这数月来各山主神往殷山发来的文书多如牛毛,甚至每日都有数名神灵前来殷山脚下找他。
温良畴作为早古神祇之一,继承了盘古遗留下的最精华的一股灵气,对于这场生灵大火的抑制力远远比其他那些后生神祇强上许多。
他不应该不去帮忙,甚至该是站在最前线的那个神,即便是为了给世上生灵往北迁徙争取一线时间。
殷山之上越来越热闹,门庭若市,前来做说客的神祇都快踏破了门槛。
温良畴远远瞧上一眼,披上一身黑衣,带上帽子,将自己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转头就走,晦气道:“以前也不见我这么抢手,这群王八蛋还偷着骂我,现在跑来求爷爷告奶奶。”
泠纠正他道:“温师你仔细听。”
“老子烧了殷山,打死这个缩头乌龟!”
“生而无用,抽了他的神骨去镇生灵火!”
“把他的山给拆了!”
温良畴大怒,指着那群嚣张的神祇骂道:“就他们这群泼皮还能做神,我呸!给神明丢脸!”
神祇之中不乏顺风耳,忽然有人朝着温良畴所在的方向一转头,神色疑惑。
温良畴顿时收声,识时务地转身躲入树丛,朝着山下逃跑,心里骂骂咧咧。
行走太急,山间草木又乱,温良畴一不小心踩中了一个软绵绵的地垫。脚下那个小孩闷哼一声,白眼一翻,晕厥过去。
泠大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温师,你踩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