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就好。”
旁边的阿菁顿时一脸“受教了”的表情，不住点头道。
果然道长就吃这一套！
等阿菁和薛洋吃完甜米酒丸子后，阿菁又直喊无聊，不停地缠着晓星尘，想让晓星尘给她讲故事听。
晓星尘被阿菁缠得一脸为难，可又不知该讲些什么，现在距离除夕夜过去守岁结束还剩下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薛洋他们恐怕会睡着，到时候就没法守岁到除夕结束了。可让他讲故事，他又实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故事好。
薛洋坐在一旁，瞳孔微缩，话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状似无意地说道 :
“道长，不若讲些你下山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晓星尘抱紧暖手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道 :
“我是17岁下的山，不懂得这俗世中的什么人情世故，直到在一次夜猎中意外结识了一位朋友，他是一位秉性高洁的赤诚君子。”
薛洋一听到这里，就知道晓星尘在说的是宋岚，不由得大大地翻了好几个白眼，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好几百遍宋岚的坏话。
“我与他志趣相投，便结为挚交好友，相约共同夜猎。直到后来在共同夜猎途中经过兰陵时，碰到了一个人。”
阿菁原本支起了耳朵在认真地听着，见晓星尘停顿了下，还出声催促道 :
“然后呢？然后呢？碰到了什么人？”
而薛洋一听到“兰陵”时，脑袋一下子有些发懵，他好像记得他跟晓星尘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兰陵吧！那个时候他正在干什么？对，在砸摊子！
似是为了印证薛洋的猜想一般，晓星尘停顿没多久就继续开口说道 :
“那个人，他正在砸别人店主的摊子，等我赶到时，我的那位好友已经和那个人打了起来，最终经过我们几个人的劝解，他们两个才停住了手。
可明明是那个人砸摊子作恶在先，结果却反倒理直气壮地举起手背上被我好友的拂尘抽打出来的伤痕，做出一副颠倒黑白得意洋洋的样子。”
薛洋坐在一旁低着头，暗自垂下了眸子，叫人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但他放在身侧的手却是悄悄地收紧了，指甲陷进肉里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地越陷越深。
“我当时被那个人那副理直气壮得意洋洋的样子给逗笑了，那个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但得意地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像极了我在山上那些做错了事但却险逃过一劫的师兄弟师兄妹们脸上露出的既可爱又得意的笑。
我当时被逗笑得差点忍不住开口对那少年说，他当真是可爱至极，却又想到这话对一个才刚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口未免言语太过轻浮，是以我没说出口。”
薛洋突然“蹭”地的一下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晓星尘，眼底深处闪着某种不知名的光，细碎点点，宛如星辰。
晓星尘看不到薛洋注视着他的眼神，依旧无知无觉地接着往下说 :
“随后我接到有人委托我去调查一桩灭门惨案的凶手，我耗时了三个月，横跨了三省才终于抓到了那个凶手，却是之前和我在兰陵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少年。
我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当日在街上对我笑得一脸灿烂得意的少年，竟然就是灭人家满门的凶手，但人就是他杀的，容不得抵赖。
于是我就趁金麟台举办清谈盛会，各大仙门世家都在之际将他扭送上了金麟台，请求各仙门世家公开审判他…… ”
晓星尘说到这里突然就戛然而止，不再开口，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中。
反倒是阿菁一听完马上拍手跳了起来，难掩激动地道 :
“我知道我知道，然后这个人就被绳之以法了对不对？他是被斩首示众了还是被千刀万剐了？道长？道长你说话啊？”
但晓星尘只是紧抿着唇，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阿菁察觉到晓星尘的神情不对，默默地闭了嘴，有些恹恹地坐了回去。
薛洋转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晓星尘，他知道晓星尘为什么不往下继续说下去了，因为随后就是他被放了出来，一出来就屠了白雪观，弄瞎了宋岚的双眼，然后晓星尘把自己的双眼给了宋岚，自己独自远走。
可以说晓星尘所经历的一切悲剧的源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上一世晓星尘直到死前，都没有能和宋岚说上一句话，从薛洋嘴里得知到自己弑友屠村的真相后，就那般干脆到决绝地自刎了。
呵，果然，平日里看起来最温柔的人残忍起来的时候却也是最决绝的，决绝到自己亲手碎了自己的魂，宁愿不入轮回都不想再重回这人世。
沉默了好久之后，晓星尘才声音带着些许轻颤地开口道 :
“好了，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距离除夕夜结束，进入新的一年还剩下不到一刻钟了，你们再等一会儿，等放过爆竹，你们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阿菁不敢惹晓星尘生气，只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而薛洋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则是伸进晓星尘的披风里，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那有些微凉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为他化去心上的那一丝冰凉。
晓星尘被薛洋的手给握住时微微一怔，随后感觉到薛洋的手带着比暖手炉更灼热滚烫的温度在温暖着他。既是在安慰他，又是在无声地告诉晓星尘，他还有他在。
晓星尘这一刻觉得自己身上所承载的风雪寒霜都在一瞬间融化开来，大地回春，刹那回暖，此后草长莺飞，春意盎然，再无严冬。
他想，若两个人能互相执手，共同相伴这样走下去的话，那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