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文亮着码:“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不扫。”
“市局电话是多少来着?”
“我扫。”
最终吴景文成功,拦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她泄气般地松下肩膀,一回头吓一跳:“老板。”
据说很忙的周苍衡出现在门口,早些时候卷上去的袖口放下,遮住手腕。他眺望着左侧吴景文离去的方向,那里只有奢侈的出租车尾气,几个被吓腿软的社会仔扒拉着墙壁瑟瑟发抖。
李富贵尴尬道:“他要了你的手机号,你说要什么给什么,我就给了。”
“嗯。”
口袋里的手机颤抖几下,周苍衡沉默了一瞬,点点头不语,李富贵自以为苟住一波,气势逼人地看场子。
他转身回到楼上,刚关上门,手机又抖了抖,一打开,被十几条好友请求刷屏,那人的昵称为——前方出售欢乐豆。
周苍衡:“……”
系统弹出通知——
“确认拒绝?”
周苍衡毫不犹豫地按下“确定”。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哦。
界面总是这句话,吴景文磨牙。
开会的时候孙信发现他队长总是看手机,他推了推隔壁的鹿副队:“景文是不是有网瘾?”
鹿蓉竖起文件挡住脸:“大概是最近开了个无限电信流量包,很兴奋。”
孙信:“?”
他刚想问“这套餐一个月多少钱”,只听老蔡逐渐增大的声音在耳畔炸起。
“他身上有18处刀伤!机体功能相当紊乱!你们两个把这段话抄100遍!开会中会好玩吗?还有你吴景文!你你你——”
只见吴景文满脸写着死猪不怕开水烫,怀里护着花里胡哨的板砖机,对面疑似他网恋对象。
老蔡突然泄气:“你个完蛋玩意。”
接着他捂着心口含泪挥挥手:“都滚吧,散会……唉。”
众人作鸟散状。
完蛋玩意会议解散后去放水,在鹿蓉和孙信双重骚扰下不得不开车去医院拿吴沉的退烧药——因为他俩威胁他不拿药就对着他撒娇。
俩大老爷们对着另一个大老爷们撒娇,俩没底线的狗东西,吴景文唾弃,开着车去了市医院。
“一共123.8。”
“来张□□。”
“好的亲。”
吴景文不情愿地亮出付款码,琢磨着晚上把吴沉塞进路边黑车找五个保镖围着,一路颠回吴部长里三层外三层壮汉把手保护的家里。
“让一下!让一下!放松放松,别咬我,掰开他的牙——护士,镇静剂!”
急躁的车轮声由远及近,一道尖锐的急刹车后,由两个衣衫凌乱的医生着病床上患者的组合从眼前一晃而过,险些打翻他123.8元的药。
病患身上缠着约束带,面色发黄眼球突出。
这个状态很眼熟,甚至在某些他刚看过的文件上有所记录。
吴景文提着装药的塑料袋跟上。
“先生您的发、票……人呢??”
“发生什么事?就隔壁那条街上,明明好好吃着饭,这人突然发疯拿菜刀砍人,有几个脑瓜裂了还在手术室缝合。”
吴景文:“他以前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没有,起码病例上没写。”医生往胳膊上缠纱布,他被划了三道整齐的指甲痕,“长官您问完了没?我还得去打狂犬疫苗。”
吴景文放了人,医生欢快地奔向注射区。
他刚回到特查局就被堵在电梯门口的鹿蓉逮住,扯着往里走。
“别拉拉扯扯,老子钢管直。”吴景文抽出手,无比嫌弃,“说正事。”
“老子也钢铁直!”鹿蓉立马表态,手正反两面往裤子上擦,“你特么竟然出手汗……为了匹配信息报废了两台电脑,话说民用计算机就是比不上军用,不对,正事是那个男人的生物信息匹配上了。”
吴景文察觉不对劲:“你权限不够,老蔡学院派肯定先往上头打报告,哪来的权限?”
鹿蓉扭捏了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用、用您的呗。”
“……谁告诉你的密码?”
“一猜就猜出来了还用问?不就是你加入一队的日子,没新意,老孙密码是他初恋纪念日。”
吴景文将药盒塑料袋扔进他怀里,没好气道:“继续说,要是信息没用,年底加班。”
“他是个死人,所以当代居民信息库里没有他。”鹿蓉幽幽道,“死于九年前,是个退役军人。”
“死因。”
“资料上写着在抓逃犯的时候不幸被流弹击中,当场毙命。”
随着这消息落下,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吴景文站定在隔离玻璃外,脸侧轮廓刀锋般锐利,这男人不说话起来颇显阴沉邪肆,病床上的男人身上插满管子,心跳仪器上是陡峭的峰峦。
“看住他。”
“哦!”
吴景文回到自个办公室,手机里跳出一条新消息——对方已是您的好友。
在坚持不懈了大半天、发了几百条好友申请之后,终于被接受,或许那头只是不想再被骚扰。
周苍衡的头像是一只白兔子,他不在意这种事,由李富贵一手操办。昵称是四个字母“zhou”,简介空荡荡,自始至终他外露给旁人的只有名字和一张旁人挑选的图片。
最新动态在几个小时前,写了句“外出记得撑伞”。
吴景文指腹在他头像摩挲两下,最终熄灭了屏幕,拿着简四发来的分析概念工作。
直至傍晚暴雨转小,空气中流转着泥土的腥味,上江南部地区荒凉,建着一座流量卑微的纪念馆,毫无经营头脑全靠政府拨款撑着,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
路边最多的是卖花的小贩:“帅哥买束花吗?买花看高官,他们保佑你赚大钱。”
周苍衡:“我不看望官员,请给我一捧花。”
“好嘞,什么花?”
“有薄荷吗?”
小贩笑脸一僵:“您不如去路边折一捧?康乃馨成吗?送长辈表尊敬。”
最后他抱着一捧康乃馨踏着攀附着湿润青苔的石板台阶走上高处,越过官员照片陈列室,走入一处寂静的地方,站定在一块十几米高的大石头前,微微扬起头,无数英烈的名字与他无言地对视。
汹涌的悲寂挟着风呼啸,无数不甘心的灵魂在无声地嘶吼,他们背着荣耀扛着痛苦化为几个字符永远存在于上方。
他嘴唇翕动,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