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歹人几次三番地捉弄子遥兄，成心是跟他过不去，你可不能轻易放过。”林景玄说道。
“钟子遥最近惹了谁啊这是……”
“他那么软乎的性子还能得罪谁啊！”
“我看就是有人看他不顺眼了。”
“就是就是……”
钟子遥怔怔地看了许久，才伸手把脏掉的书摞到一起，把桌上多余的墨渍用帕子擦干净，起身说道：“先生，可否让我把这些拿出去清洗一下？”
张先生点点头：“去吧。”
“多谢先生。”
钟子遥拿着厚厚的一叠书转过身，刚好对上了秦枫的看着他的眼眸。
钟子遥只是看了秦枫一眼，却让他心慌意乱，那清澈目光里有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钟子遥走后不久，秦枫就举了举手。
“先生，我要出恭。”
张先生瞪了秦枫一眼，摆摆手示意，不愿同他多说一句话。
钟子遥拿着书走到了书院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把书一本本摊在石头上，捧了把水小心翼翼地冲洗，可那墨迹已经是渗透了纸张，他用手帕去擦，却一下子就将那湿答答地薄透纸张给擦烂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坐在了地上，如今书籍尽毁，要是再重新购置，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这月做工得来的工钱已经拿出了一大半交给母亲，如今去哪里再寻那么些钱？若把这事说与母亲，只怕又要惹得她担心了。
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跟学堂里那些富家子弟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可他比谁都清楚，他们从来不属于一个世界，这点书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可对他来说，是金钱，是希望，更是命啊……
呆呆地看了水流许久，钟子遥眼睛都有些酸涩疼痛，就抬起手轻轻地按压，思考着该怎么办。
秦枫就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看着他洗书，看着他惆怅，看着他叹气，看着他……擦眼睛。
怎么办，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是不是哭了？
我这次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明知道这是他的命根子，还这么肆无忌惮。
他爱写谁就写谁，我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将他逼成这样呢……
他现在一定很伤心吧，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些事是我做的，可他却没有找我对质。
他一定觉得我特别小气特别自私特别无理取闹吧……
这下子，是真的做不成朋友了。
钟子遥，对不起……
“少爷，听说城外的桃花都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可好看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阿铜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秦枫吐出两个字：“不去。”
“那现在这天还挺好，要不咱们去田野上放风筝吧？还跟从前一样，给您做个大雄鹰的风筝，怎么样？”
“不玩。”
“那少爷咱们去爬山吧，现在去刚好也不热，山上还新建了座菩萨庙呢。”
“……”
阿铜忍不住问道：“少爷，您这是有了烦心事？”
秦枫微微点头，死气沉沉地说道：“我明明是报了仇了，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呢？”
阿铜轻笑一声，嗔怪道：“少爷还是心地儿太好，要换成旁人，早将那等女子收拾妥当了，也就您还心存善念。”
秦枫挑眉，“女子？”
“不是吗，您近日举止失常不正是为了一个女子吗？”
秦枫扶额，他之前是脑子进水了才觉得阿铜也有聪明的时候，没好气儿地说道：“谁跟你说是女子了？是钟子遥！”
阿铜只觉得一记闷雷生生地劈开了他，敢情这几日让少爷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人居然是他？！
不对，那就更不对了，若说是因女子带来的情伤倒还情有可原，可跟那钟子遥是怎么回事？少爷莫不是……
阿铜摇摇头，禁止自己脑子里再胡思乱想，有了前车之鉴，他还是直接问清楚比较好。
“少爷同那钟公子不是朋友吗，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
秦枫发誓他真的不想把这些操蛋的事说给阿铜这个蠢货听，可他心里又憋闷的很，实在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秦枫道：“我同他确实是朋友，可那日先生让写篇关于朋友的文章，老子辛苦了大半夜写的全是他的好话，结果他却写了林景玄那个小王八蛋！”
秦枫念此，当日的情景再次浮现脑海，又是气愤，又是嫉恨，更多的是浓浓的酸意，咬牙切齿道：“他怎么能写林景玄呢？你说他为什么不写我呢？明明我才是他最好的朋友！林景玄算个什么东西，他有我高吗，有我俊吗，他能跟我比吗？”
“是是是，他哪能跟您比啊。”
虽不知这林景玄是何人物，但他顺着说总不会错吧？
谁知秦大少爷还是不满，“这小子的确不如我，钟子遥他看不出来吗，为什么不选我？”
阿铜抹了把汗水，他感觉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而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还是极度刁钻古怪的那种！
“这就怪了，少爷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啊，他写谁按理说也碍不着您，您从前跟锦哥儿一同玩耍时那叫个大大咧咧，现如今倒变成这小孩子脾气了。”
秦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道从前的那些朋友跟钟子遥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不光是学识修养，还有种他也拎不清的微妙感情。
秦枫烦躁的扯了扯衣领，“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想让他跟别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