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钟子遥正思忖着找谁，眼神流转间恰好对上了秦枫的目光，只是想到这几天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变化，他张了张口，到嘴的话又噎了回去。
“韩飞兄，你愿意同我去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钟子遥看到了秦枫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和……委屈？
好在韩飞也没有拒绝他，一句话没说就跟着他去了。
令他奇怪的是，韩飞的话极少，准确来说是极少同他说话。
韩飞个子很高，蹴鞠也玩得很不错，人又风趣爱开玩笑，故而许多人都愿意同他来往，在学堂里绝对是比秦枫要受欢迎的角色，可他偏偏很少跟钟子遥说话。
钟子遥只当是二人交集少，也没放心上。
一路无言。
书坊的霍老板是个很豁达温雅的人，书早就整理好放在一旁，却不急着让二人走，而是在一旁小桌上备了几盏清茶，小叙片刻，不过是问了几句张先生的近况，谈谈他二人年轻时的旧事。
韩飞笑道：“前些日子先生不知哪里寻来了只蹴鞠，看我们几个玩就红了眼，要不是我们拦着，他非得要一展身手呢。”
霍老板闻言，哈哈大笑：“别看你们先生现在一副老学究模样，可骨子里还跟少年时候一个样，要是再年轻个三十来岁，未必会输给你们。”
钟子遥问道：“先生年轻时蹴鞠踢的很厉害吗？”
霍老板眼角斜眺远方，略微思索了片刻，道起了当年：“这么跟你们说吧，当年京都办了场蹴鞠大赛，老张这人说什么都要去试试，他家里人不同意，他又是个倔脾气，僵持了好几天，实在没办法，后来我就跟他走了一趟，你们猜怎么着？他那年居然得了头筹！还是先帝爷亲自给他系的红绸，真是风光无限啊！”
提起往事，霍老板溢出了满眼骄傲，仿佛那红绸是系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没等二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便去书架后面的小隔间里取出来一只黄花梨木的精致小匣，小心翼翼地捧到了桌子上。
“原本是舍不得给你们看的，但今天说到了这个，不看又可惜。”
二人都有些好奇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宝贝。
甫一打开，便教钟子遥韩飞他二人看呆了眼，只见那匣子里横放着一柄青白软玉的如意杖，足有孩童半个胳膊的大小，柄首刻了四团瑞气祥云，腰身雕了一树傲雪立寒梅，尾端镶嵌暗绿色翡翠石，坠的是暗红穗子，精雕玉琢，美轮美奂。
“这天下竟有人能作出如此精美绝伦之物，奇哉！妙哉！”钟子遥忍不住赞叹。
“那当然，这可是先帝爷赏给你们先生的，世上仅此一个，当时可是羡煞了一众王孙公子。”
韩飞疑惑地皱起眉头，“既是御赐……”
本朝明令规定御赐之物不可转赠买卖。
霍老板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老张这人年轻时候就是个古怪脾气，一出门把它就交到了我手里，还说什么‘若无霍生，便无今日之光荣’，硬是给我扣了顶高帽子，这可是御赐之物我自然受不得，只说是先帮他保管着，哪成想这一保管就是三十多年。”
“您同我们先生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
“那是自然。”
是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张先生同霍老板才是真正的至交知己，有一个人懂你的坚持，知你的心意，你看他多重，他便看你多重。这份情义，绵绵数十载，这样的人，一生有一个就够了，少年钟子遥暗暗地想。
霍老板与他二人相谈甚欢，临走时还拿了几根上好的毛笔赠予他们，钟子遥连连道谢，前脚刚踏出门来，霍老板后脚又跟了上来。
“顺便跟你们先生说一下，夫人前些日子从南方带回了些姜糖和龟苓膏，让他得空过来拿。”
“好。”
钟子遥想着他同秦枫之间定是有些误会，虽然早在之前就说好了有问题就当面说清楚，但秦枫那种少爷脾气他也不是第一天见识，心里别扭的不行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罢了，秦枫不好意思找他开口，他便主动一点，若是他哪里得罪了他便跟他低个头，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二人的感情。
如此想着，钟子遥便觉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这几日的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是可以落下了，连带着步伐都变得轻盈了。
可惜不巧的是，他们俩刚走，秦枫就说身子不舒服先回家了。
钟子遥也没敢多想，等他第二日来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可秦枫非但第二日没来学，连着第三日没见着人影，也不找人传信说怎么了，就是不来。
气的张老先生竖起了胡子骂他：“又开始了！”颤巍巍地拿起笔要写信问候秦老爷子。
钟子遥欲言又止，眼看老先生已经歇了笔，这才开口：“先生，我去他家里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