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柯昭结结巴巴地回:“老子那是……不了解他,不认识他,没有感情,就认个涂掉的字儿也不难。你呢?你有感情啊,你看着那行字儿……想着人家那语气,写这话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哭着还是笑着的,就绝对……决对能看出好多种。”
沈凌舟不可否置。
沈凌舟把他送回家,他家房子不大,儿子已经睡了,柯昭的媳妇儿来开的门,女人不算漂亮,但一看就是不辞劳苦很能干的人。就这么三个人,一个小家,每天的话题都是些俗事,气氛温馨生活平淡,着实让沈凌舟羡慕了好久。
而他呢?
他只能白天拼命地工作,晚上照顾孩子,单亲父亲不易,他爸都夸他浪子回头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了不想起那些事情,为了自我麻痹,这种忙碌符合他的需要。
他尽管是个男人,也是会压力大,也是会哭的。
他甚至不会在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面前哭。他哭的时候只是自己站在阳台,手上夹着烟,看着外边黑黝黝的树林和别墅区早就暗下的灯光,静静的回想一下自己走过的路,自己的青春,自己爱过的人,自己失败的次数,还有已经故去的人。就若无其事的样子,亦或者叼着烟,泪憋在眼眶里,也从来没让它掉下来。
抽烟的男人不会轻易哭泣。烟的呛味梗塞在喉咙里,才配得上自己的心情,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想念别人。
半夜凌晨,烟雾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是直接消散掉,还是拢了一身?
他现在心里的愁是否比程逸那时还要繁复?独自抽烟的背影是否比他还要凄凉?沈凌舟还挺想知道的。
只是他知道自己装的没有程逸装的好,程逸他就算那样还能笑着,找到一切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在谁面前都能笑的像个二傻子。
也许其他特种部队大队长和他承担的一样多,只是沈凌舟见到那些个大队长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笑过,阴沉着脸,眉间的皱纹和刀痕一般深,声音也是低沉的,把岁月的沧桑都写在脸上。
程逸不一样,他把那些写在身上,写在背后,是稍微远一点就看不见的。
无论什么时候,他眼里都是有光的。
算起来,假如他还在,现在都三十八九岁了。沈凌舟想象不大出快四十岁的程逸是什么样子,也许会更沉稳一些吧。
沈凌舟很幸运,他碰上了一个最好的大队长,会随时和比自己低了多少头的战士们勾肩搭背开玩笑的人,是带领战士们冲锋永远站在第一个的人,沈凌舟不知道其他大队长怎么样,但是他认为程逸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不管是作为领导者,还是恋人。
女儿已经睡了,沈凌舟在阳台站地脚都麻了,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烟头按灭。
那时候放开你的手,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吧。
那是沈凌舟的追悔,以及他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