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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2 / 2)

前段时间医堂刚开了美术课,一周上两节,一般选在下午上一个时辰,赶上苏青戈没事,就会来教他们一些美术的基本画法,如果苏青戈来不了,就让阿白或是阿安轮流带着复习学过的技法,教的随意,学的人却一点也不随意。

医堂一角的桌子上摆了一个陶罐和一盏陶碗,旁边还错落摆放了几块土肥皂,陶罐里插了一束麦穗干枝,显然今日在他不能前来上课的时候,他们自己练习静物素描呢。

——画画这事其实技巧方法只是其次,真正能学出成果,还是需要不断勤练,手上有了工夫,才能由量向质提升,那种天赋极好的,若是没有花功夫磨笔头,最终也不会有什么惊人的成就。

阿白也拿着一块画板认真的描描画画,阿安应该是去客栈的施工现场了,客栈这几天该上梁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林二也出去办事了,苏青戈扫视了一眼来练习的学生,其中不止医堂的孩子,还有几个熟面孔和生面孔,鬼隅和狄申这两个他都熟悉,第一次的公务员考试就被录取,现在正是半学习办工作状态,平日医堂有课就来上课,没课的时候去外面做事,狄申跟着林二学习政务,鬼隅则跟着阿鹤学习城建管理事务。

他们拿什么材料习画的都有,有拿木炭条作画的,有拿毛笔沾了自己捣出来的植物汁液的,这两种画法占学堂的主流,另外有一小部分则是用毛笔和墨汁。

有两位中原士族打扮的男子,正是使用毛笔和墨汁的练习生,用碳条通常一幅画画完,两支手都是黑的,碳条的作画技巧有很多是用手指擦抹出效果的,他们用不惯碳条也属正常,墨块如今在姑臧还是精贵物什,普通人家可不舍得用墨汁作画,更何况还是习画阶段,白白浪费了。

平常人家只需用植物汁液,那些不需花费银钱,到野外搜寻颜色艳丽好看的野花或是绿叶树皮,用石臼捣碎,过滤渣子后装入小陶罐中,用时只需舀出一勺,浓淡兑水即可,他们练毛笔字亦是用这种自制的汁液。所以舍得用墨汁习画的人,在这座学堂里很是显眼,几个人全无所觉,画的很是专注。

苏青戈特意走过去,站在二人身后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应该说,其中那位头戴羊脂玉发簪、穿冰蓝色上好丝绸外袍的男子,画风颇有后世岭南画派的感觉,虽然画技还显青涩,但是已经隐隐有了细腻柔美的风格,继续练习下去,不难成在这方面有所小成,他的型抓的很准,作为初学者能做到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另一位背影看起来高挑秀挺,年纪较轻,穿一件菲色锦袍,头戴白羽冠,腰挂鎏金瑞兽带钩,侧脸如雕刻般立体分明,端的是一副矜贵风姿,旁边的桌案上还点一个青铜镂空雕花香炉,香炉里燃甘松香,香味淡而提神。

再看他的画就像他的人一样恣意随性,颇有大写意的画风,他不太局限于形体本身,笔风很是洒脱,陶罐和陶碗用大块的浓墨表现手法,几根麦穗则纤细高挑,整个画面极有张力,白皙纤长的手指握着一根青玉羊毫笔,蘸墨、挥毫,带着一股大家风范,他桌边的毛边纸垒了一小沓子了。

他们作画的纸是医堂免费提供的,每人一周可以领毛边纸和白纸各五张,毛边纸适合用毛笔作画,白纸则是专门为了画画制的较为厚实有暗纹的纸型,这种纸画素描或是蘸植物汁液画水彩都很适合。

那几个用植物汁液习画的,便是朝着水彩画和中国画结合的风格发展,用炭笔练习的多是医堂的孩子们,他们没有更多时间到外面采摘植物,而木炭几乎随手可得,苏青戈最早教习也是先画了一副炭笔的静物画,孩子们总觉得先打好炭笔基础很重要。

虽然苏青戈没有强调一定让他们先练习炭笔画,实际上他确实有此用意在铅笔还没制出来的时候,他希望孩子们先打好炭笔画基础,习画不仅仅是培养孩子们的兴趣,他更重要的用意,是想从中发现一些设计人才,为下一步的工学院输送学生,以便他们今后能扛起这个时代更多的设计的担子来,机械设计、房屋设计、家居设计、器具设计等等,山庄的孩子们早就开始学习画画了,所以阿白和阿安也能兼任助教的职责,教他们一些美术基础知识和技能,深入的就要苏青戈亲自上阵了。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还不是培养他们美学兴趣的时候,他很清楚这一点,至于那些“蹭课”的人,由着他们,想怎么画都行,因为画画最主要是打开人类的感性思维,如果仅局限在一种方法和风格上,也就无法成就大师之路,那些别出心裁、立意独特、惊为天人的画作又从何才能诞生?

如果他没记错,这两个人士族就是那日楚国来客里没有跟着于甄上马车的人,他曾经远远见过一眼,现在竟然还记得这二位的风姿,他俩看似对生意没什么兴趣,医堂的课好似也来的少,倒是这几日新推出的美术课吸引了他们,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呐!

他站在医堂的门口,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后背暖融融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分外感叹,不知该说什么好,大约也只有在这个特殊的时空里,才会看到如此令人矛盾的画面——高贵的士族和平民同在一间旧医堂里习画的情景,恐怕这样的画面若是传到后世,不知又要引起学术界的多少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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