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听得好笑，道：“夫人这算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自己的肚子呢？”
姜宝香脸红语塞。
将军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有落下的趋势了，忽然开口，对着黄蜀郎道：
“老黄，戌时了，饿么？”
黄蜀郎点点头，三人便一起进了家沙都脚店，老头儿却不肯和她们坐一桌:
“小老儿吃相饕餮难看，就不一桌了。”
说话间，黄蜀郎就坐到门外棚子别的桌子上了，将军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问姜宝香：
“夫人有忌口么？”
“嗯...啊？没有......”姜宝香闻着香味，摇了摇头。
“那老板，来两份胡羊焖饼，一份给那桌儿，这桌的要两幅碗筷。”
“好嘞——”原来哪儿做吃食买卖的老板都这么拉着长音，都这么热情，姜宝香颓废地等着。
一盆子胡羊焖饼很快上了桌，姜宝香眼睛瞬间雪亮了起来，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在餐桌上见到肉了。
而面前这一盆，大块的吸足了酱料的羊肉，混着金黄油亮的饼面，绿葱白蒜末洒在上面，不仅色泽好看，一口下去，更是酱汁充足，却又不喧宾夺主，没有半点失去羊肉的鲜味，反而回味无穷，再吃饼面，劲道又入味，真是香掉了舌头，她边吃边道:
“我在京城倒也吃过，想来那馆子名头还不错，打着西北特色的名头，焖饼的饼却是薄饺子皮做的，与这饼面筋道的口感不同，羊肉有些膻，饺子皮还煮过了头，软塌塌的，与这个相比起来，味道实在是不入流。”
将军吃相倒是格外斯文，慢条斯理道:
“我倒是觉得，夫人是在京城终日刁养着胃口，精致劳费千工的美食吃多了，那偶尔一次的特色馆子自然不会入你的眼，怕是我们方盘城伙食实在不如你的愿儿，素净的食物吃多了，这样开一次荤，怎么也会觉得是美食吧”
姜宝香吃的开心，而且本来心思也被将军说得差不离太多，她听着自然也不觉得生气，只道:
“但此地羊肉是真的不膻。”
她觉得对美食还是要夸上两句心里话的:“口感鲜嫩，咬一口只觉香气四溢。”
“嗯。”将军听得她夸赞的话语，也低头夹了一筷子，不费劲逗她了，应道:
“此地干旱，羊食的牧草比较干，而京城湿润，羊吃的牧草水份较多，味道自然是比较膻。此地的公羊都阉割过。”
姜宝香看着王将军耐心解释，表情还丝毫不变地说出“阉割”两个字，不免表情都跟着一颤，果然，这人就是...有点儿不对劲儿。
沙都夜市，几人吃着饭的时候，日头落了下去，现在走出了饭铺，街道已经点起了一盏盏灯笼，光芒流动，来往人都踱着步，慢悠悠看着两旁的小摊货物，这已经是戌时了，放在京城，人们都早早睡熟了，这边却是热闹的紧。
“夏日里，到了戌时末才落日天黑，他们休息便到了子时了，所以现在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各类生意，各类美食。”
的确，木雕石雕什么的还算算商品，这里却连千奇百怪的石头也摆在摊子上卖.......
黄蜀郎早不知什么时候走得没了影儿，就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走马观花地逛了一遍，拐进了客栈。
白色的小奶猫趴在柜台上，李豆正坐在桌子上吃着面。
看到两人进来，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房订的底字号丙丁戌房，都在后院温泉热汤的旁边。”
“温泉？！热汤？！”姜宝香本来累得无神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抓住了李豆的胳膊，这一抓，她却隐隐觉得这衣服下的手感瘦得惊人，李豆木木地点了点头，姜宝香喜上眉梢，得意地看了一眼将军，夸着李豆:
“李侍卫真是贴心，看着太瘦弱了，快快多吃点。”
她转头就要向后院去，忽然回过头来：“刚说我住哪间房来着？”
“姜夫人住地丙，黄先生地戌，我和将军在地丁......”李豆念念有词，递过钥匙。
“......什么？！”姜宝香闻言大惊，内心的种种揣测和杂念全都涌了出来，苦于没证据，想说又不能说，只是万般滋味往下咽。
她意味深长地扫视一眼将军和李豆，接过钥匙，回了房，拿了桌上摆着的浴衣和干净衣裳，准备去女浴池。
出门看了一眼隔壁的两件房门，都紧闭着，黄蜀郎的地丙早灭了灯，那两人的地戌却灯火通亮着。
“我不是想偷听偷看，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心抑制不住，姜宝香抱着衣服的身子转了个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停到了门边上。
意外地，她听见的却是黄蜀郎的声音
“商人纳五湖四海的消息，他们定是已经听到什么了......”
“小老儿也是商人，并未听说，我看着还是和往常一样——是他们故意为难，不是向来如此么？”黄蜀郎义愤道。
听得将军苦笑一声；
“一样一样....和往常一样不过我多跑两趟，这回，却有些不同了......”
几句下来，没有姜宝香脑子里瞎想的那些不靠谱的事情，而是还在讨论白日处处碰壁的公事，将军这个职位，倒是真的和爹爹在朝堂上做官一样难.......
但是只要钱充足，哪家商户不愿做生意呢？怕是将军这个人太抠门，连足量的水都舍不得拨给士兵们，更别说拨钱采购了，怪不得谁都不和你做生意呢？
姜宝香也不管什么道理了，疯狂又愉快地在自己脑袋中恶化将军的形象，开心地撇撇嘴，转身向露天热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