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前面一盏高悬的聚光灯兢兢业业地工。
因为年久失修,灯光黯淡昏黄。
围墙两边是被拆除的废墟,几乎看不到人烟。
林见秋停下脚步。
另一道脚步声却没有随之停下,有人一脚踩过了水汪,出一声轻响,在继续往前走。
身后有一道轻微的风声传来。
林见秋偏了偏脑袋,避开后面伸来的手。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一直跟到现在,有什么吗?”
许赢堪堪停住脚步,站在距离林见秋半米远的地方。
脸上的倦懒渐渐变成乖巧的笑意,就像他平时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一样。
“你有东西落下了。”许赢紧紧盯着林见秋的脸,一点点靠近,手一边往口袋里『摸』索什么,“我来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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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警官挂了电话,看了眼旁边的同,神情有些沉重起来。
“许赢妈妈说他刚刚出门了。”
“有说去哪儿了吗?”
“说是去找同学了,但……”高警官顿了顿,“可能只是临时找的借口。”
许妈妈说话时语气躲闪,愣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找了个理由。
这样的反应放在别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许妈妈是格外在意儿子前途的人。
先前不是跟邻里的小摩擦,她都要再三确认不会记录在案影响到儿子学业才安下心来。
此刻警察在微妙的时间点里给她打电话追问许赢下落,她第一反应却不是问清楚儿子是不是卷入了什么案情之中,亦或是有什么误会。
她下意识为儿子打了掩护。
“她可能已经知道什么了。”
更糟糕的是,为了袒护儿子,很难说许妈妈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旁边的前辈沉默良久,长吁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最好找赵女士再好好聊聊了。”
“那林见秋那边……”
“放心吧,已经有人过去了。”
-
许赢家。
“叮咚。”
沉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许妈妈惊得手一抖,“啪嗒”一声,手里的碗就落了地,四分五裂。
“你什么呆啊,怎么连个碗都拿不好。”老人嘟嘟囔囔地抱怨,“一会儿不小心踩上去了怎么办?”
许妈妈用力按住哆嗦的手,勉强挤出笑意:“我马上来收拾。”
她惊慌地去阳台上拿扫帚,一边不住地往门口看。
门铃声是从门外响起的,没一会儿对门便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这里隔音不如他们原来的房子好,是她听错了。
“刚才是什么人打电话来啊?”老人又问道,“不会是你背我们在外面欠了什么债吧?”
老人满脸狐疑,许妈妈也没在意。
她一边扫地,一边低声解释:“是警察,问我们知不知道关于案子的情况。”
“不是已经问过了吗。”老人嘀咕,“这么晚打扰别人休息,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一群吃干饭的,也不知道找点正干干……”
“爸!”许妈妈低声喝止他,“别说了!”
她下意识又看向门口。
警察在电话里里只问她许赢在不在家,没说要上门来。
可她心里就是止不住不安。
许赢的房门还紧闭着,老人只当他在认真学习,就像平时一样,因此也不去打扰他。
以前房子隔音好,即便老人在外面絮絮叨叨地说话,也不会打扰到房间里的人。
老人也并不介意外孙听到自己对警察的抱怨。
“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说?到现在还没抓到那个变态杀人犯,不就是一群饭桶、废物?害得我们小赢还要窝在这么小的地方,万一影响到他的学习状态,考不了好大学,他们付得起责吗?”
“爸!妈!”
许妈妈咬了咬下唇,最终也说不出任何强硬的反驳与指责的话来,只能等老人发泄完不满,才抓住间隙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吃完了,赶紧回房间去休息吧,等会儿电视节目就要开始了。”
老人看了眼时间,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现在身体不便,没办法出门闲逛,就『迷』上了电视剧。
每天晚上的黄金档,雷打不动地坐到电视机前,一集不落地守电视剧开播。
前一晚因为临时挪了地方,电视没有开通,老人落下一集,之后一直都有些不高兴。
听许妈妈提及,他们就把其他无关紧要的都忘到了脑后。
许妈妈打扫好的碎片放到垃圾桶旁边,帮老人收拾清理好,送他们回了房间,开了电视,
叽哩哇啦的电视声响盖了外面的嘈杂噪音。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许妈妈一个人,她心不在焉地洗碗,又看向门口。
这回是看许赢有没有回来。
但就是一直不见许赢的身影。
许赢很少这么晚出门,至少绝不会夜不归宿,在这点上,许妈妈一直都对儿子很放心。
应该说大部分时候她都以这个儿子为傲。
因为许赢确实很听话,很少做出出格的情来。
不打游戏,不抽烟喝酒,不偷鸡『摸』狗,不与那些社会人士厮混……
虽然成绩起起伏伏,但至少不是因为智商有问题,反倒说明他比其他同龄人都要聪明。
对外也有礼貌,让人见了就夸。
至于在家时,偶尔的顶撞与冷漠也在她的底线之上。
许妈妈对此习以为常,并为此而感到高兴,至少她儿子在外面愿意给足她面子。
可唯独最近小半年,许赢似乎有些克制不住脾气。
最早就是从去年开始。
许赢的生父辗转给许妈妈递来消息,明言以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会再认回许赢了,让他们早点死心,不要做多余的小动作。
同时又另外给许妈妈的账户转了一大笔钱。
许妈妈由此才得知,家里的两位老人一直暗中撺掇外孙去讨好生父,期待有朝一日能继承更多的财产。
他们甚至还买过那种诅咒的小人,咒许先生家的双胞胎儿子早死。
——这件事许先生并不清楚,否则就绝不止断绝关系这么简单的结果了。
似乎也没什么用,反倒是两位老人陆续摔伤了腿,行动不怎么便利了。
许妈妈只觉得尴尬,却并不会因此去指责家人,更不会直白的许先生不客气的警告和盘托出。
她只委婉地劝说儿子放下对父亲的执念,即便没有父亲,许赢自己好好学习,未来也能打拼出一番事业。
许赢表面上是答应了,甚至在学校里也表现良好了一段时间。
可惜只是昙花一现。
是不是她的话说得太重了?
许妈妈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
后来发生凶杀案,她也完全没有往自家儿子身上想过。
直到学校老师上门、警察再三地追问。
一定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否则他们为什么只来找他们一家,而不是去找其他人?
许妈妈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案那天的。
似乎一切都如常。
老人吃完晚饭就去房间里看电视,许赢在房间里做业。
没有许赢的允许,许妈妈是不会随意进出他的房间的,因此只在门口敲了两次门。
许赢不耐烦地劝她回去睡觉。
恰好那天许妈妈工作回来后有些累,便先回房间睡了一小会儿。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凌晨了。
外面漆黑一片,许妈妈去敲了许赢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她便以为儿子已经睡着了,便没有太在意。
第二天她起晚了一些,许赢已经坐在餐桌旁吃早饭了。
许妈妈记得那天早上许赢心情好像不错。
但她只顾为自己起迟了而感到愧疚,很快又听到凶杀案的消息,便也在意不了其他。
也许只是她想多了吧。
小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许妈妈一边拼命否定自己,一边又抑制不住心底深处不断冒出来的潜意识。
其实她很清楚,她儿子并不真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善良乖巧懂。
只不她不愿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