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摸了摸他头:“乖孩子。”
“爹问你,可曾还记得你徐伯伯?”
顾律少有在别人面前提及徐晋和,顾知望只记得一道模糊的身影,和爹在树荫下品茶,相谈甚欢。
顾律脸上出现一缕追忆,笑道:“你徐伯伯年轻时潇洒肆意,能文能武,就是爹也及不上。”
没有小孩愿意承认自己爹比别人差,顾知望反驳,“爹最好了。”
顾律暗叹小孩忘性大,前几日还嚷嚷着讨厌爹,今日就改口了,不过总归心里高兴,搂着顾知望又说了些过往有关徐晋和的事。
顾知望脑中缓缓勾画出一个不畏强权,乐观豁达的男子。
徐晋和样样都好,唯独便是缺在气运和家世上。
顾律接着道:“有一年跟随圣驾参加围猎,爹在林子里撞见误闯来的老虎,连侍卫都不敢上前。生死一刻,你徐伯伯提着剑就冲了过来,在虎口下救下爹,自己却被咬伤了手臂,误了三年一次的会试。”
“你徐伯伯受全族期望,苦读多年做准备。爹问他,可会有憾?你徐伯伯却是一笑,言会试缺了再考便是,说不定再积累一番,三年后中个状元,那才是光耀门楣,至交友人却只有一个,没了才是悔恨终身。”
说到这顾律已是嗓音沙哑。
人这一生,有一性情相投的友人已是难得,更何况是交过性命的关系。
顾知望也终于明白爹为何对徐亦柯照拂有加,看着爹神情难过的模样,他轻声道:
“徐伯伯救过爹的性命,没有徐伯伯就没有爹,没有爹就没有望哥儿,而徐亦柯是徐伯伯的儿子,他们对爹有恩情,我、我不该总想赶他走。”
“不过,”顾知望拐了个弯,“徐亦柯做错了事我也不愿忍着,他不可以凭借恩情就欺负我,如果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顾律笑了笑,喜欢他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事是爹的错,不应该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强加给望哥儿,我已经叫他搬出去住了,以后不必和望哥儿住在一处。”
顾知望睁圆了眼睛:“真的?”
“真的。”既然强行住在一处会闹出矛盾,那便分开,徐亦柯并非一定要住在侯府,只要他不主动生事,他一样会庇护他一二,总不会亏待了。
顾知望显然是高兴的,顾律这时严肃了神情,“好了,现在望哥儿该告诉爹,你是如何知道周县会发生汛灾。”
“自然是书中提及的。”顾知望理所当然道。
顾律一顿,这已经不是望哥儿第一次提及书了,只是他从前全当小孩将梦中和现实淆乱,说的是谵语。
可如今书中景象已然验证在世上,便容不得他忽视了。
“望哥儿将书中发生的事再说一遍,越仔细越好。”
顾知望听话将书中之事复述了遍,只是隐藏了阿序与府中僵硬的关系,以及有关自己的片段。
十三年后北蛮进犯,十六年后靖王谋逆,侯府被抄,举家流放。
这样的冲击委实有些大,就是顾律也需要接受的过程。
书中只有结果,却未提及任何过程。
自己好好的作何去干那掉九族脑袋的事,这显然是一场专门针对顾家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