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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1 / 2)

闻识这人,浑水摸鱼,装傻充愣没人比她更擅长,俗话说,你怎么能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她就是这个装睡的人。

悠悠十载,大渝的朝廷不清不明,不黑不白,但却比历朝都要安稳,即使黄河决堤,饿殍遍地的情景也不曾出现。

朝廷拨出的赈灾银刚出城门将就被方维一党剥瓜三分,可她行事有度,赈灾的效率令苏道淹都堪为惊叹,是嘛,她心里将这天下当成方家的,必不能让它垮了。

边境仍有摩擦,武婴在她很放心,即使哪天依答真的背弃诺言挥军南下,也有把握让她讨不到好。

水至清则无鱼,她这个活稀泥的,自问功过相抵,尽人事罢了。

十年中,让她大感安慰的是沈老板又给她生了一子一女,算上方维的儿子,一干子女承欢膝下好不欣慰。

唯有小皇帝让她忧心。

她一手养大的皇帝呀,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明明心疼的要死,却只能放她去面对风雨。

字练的手酸,她却又将一叠帖子扔给她,然后偷偷红着眼给她研墨。

马步蹲的腿疼,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特制了膏药辅以烈酒,趁她熟睡时给她揉搓按摩。

小皇帝抱着死去的兔子垂泪,第二日却发现门口堆满兔子的尸体,此后再不敢去兔园。

清廉贤明的太师被方维陷害贬谪,她苦苦哀求,闻识却只背过身去:“弱者是无法在紫禁城生存的,您若在乎,便放她去吧。”

承乾九年,小皇帝真正与摄政王来了一场对决。起因是皇帝特别看中的一名伴读,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小皇帝常唤其不离左右,这样便引起另外几名侍读不满,她们的母亲皆以方维马首是瞻,平日作威作福无人敢惹,苦心送几个小的入了宫图的是与皇帝的同窗之谊,日后好从政为官,如今下了课却常常连小皇帝的面都见不到,怎能不心生恼怒。

几个歪瓜裂枣的娘听了也大感不妙,于是凑在一起想出了计策,伙同一干大臣参工部尚书廉从君贪赃枉法,克扣工料,致黄河大坝不堪一年便决堤,百万平民流离失所。

廉从君正是侍读廉卫的母亲。

皇帝颓然坐在案前,密长的睫毛黯然垂下,显得无助又孤怜,“廉从君没有贪污,这是一起冤案!”

闻识瞥见小皇帝脚边洒落的一道道的奏折,沉吟片刻,轻声说:“不论如何,流言猛于虎,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廉从君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便不得不死。”

“不得不死,”小皇帝冷笑,起身拍案,与她怒目而视,“先帝在位时黄河也曾决堤,怎么那时工部尚书就可以无事,如今便不行?是不是只因她是廉卫的母亲,又不肯与方维同流合污才必须要死!”

闻识语气憋闷,“皇上心里清楚,又何须多问。”

小皇帝袖中攥拳,深吸几口气,缓下语气说:“摄政王,朕答应廉卫要救她母亲。”

闻识皱眉,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发沉地说:“臣曾对您说过,天子的宠爱虽是无上的福分,却也是悬在颈上的一把利刃,您当时并不在意,也不肯听本王再说下去,如今即使明悟也晚了,廉从君必死。可陛下也无需将责任全归己身,归根到底都是两党之争的祸患。”

小皇帝气极,几步走到她面前,大声说道:“摄政王也曾说,贪官清官都是朕手中的利器,可如今清官被污,朕毫无办法,贪官污吏横行,朕也毫无作为,您让朕等,可朕等的究竟是什么!”

等什么?等一个契机,一个让方维手足无措的契机。

随着年龄增长,小皇帝竟与沈从岸眉眼越来越像,这也是沈从岸近些年足不出户的原因。

方维心中依旧以太上皇自居,行事越加专横无礼,渐失人心,闻识就是要等,等到她放松懈怠,一举将之歼灭。

皇帝即使心智超出同龄,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或许这一回能让她有所收获。

“皇上,贪一两银子与一万两有什么不同?大坝决堤,廉从君或许不是主谋,可若说毫不知情臣却不信,在其位不谋其政,致使数以万计的百姓失去土地家园,虽不是顶大的贪官,亦罪不可恕。”

小皇帝红了眼眶,咬牙喊:“这都是你胡说的,总之,朕是皇帝,朕不准她死!”

闻识扯着袖子说:“皇上想做昏君,廉大人却不肯给您这个机会,臣便是来通秉陛下,廉从君在狱中畏罪自杀,从今以后廉卫也不能再入宫,有生之年更不能参加科举入仕,您和她的缘分只能止步于此了。”

小皇帝愣住了,闻识拱手行了一礼,缓缓走出门去。

回到王府,正给她布菜的沈从岸一听说便将手里的筷子向她扔去。

闻识熟练地侧身躲过,埋怨道:“年岁渐长,脾气也渐长,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成天扔东西也不怕孩子们笑话,唉,这两年我总觉得被你骗了,当初那个温文儒雅的公子哥哪去了呢。”

沈从岸瞪她一眼,冷冷地说:“但凡你对草儿好点,我哪会这样对你,你这个人真是不可救药!”

说完拂袖而去,闻识一人坐在桌前细嚼慢咽,夜里,沈从岸果然戴着帏帽入了宫。

小皇帝在宫中孤灯难眠,暗自伤心,一边深感自己无能,一边含恨将闻识归于方维之流。

小苟子传话摄政王君求见,她冷哼:“不见。”

哪知话音未落,沈从岸一袭蓝衣便映进眸中,瞪了小苟子一眼,光着脚就下了床去扶,“王君不必多礼。”

沈从岸一手掀起帏帽,另一只手反握住她,将她拉到床上坐下,又俯身给她穿上鞋。

小皇帝手上柔软的触感还未消失,垂眸看沈从岸细密的长发间竟夹着几缕银丝,话没开口心却软了。“王君,摄政王一定在家总气你,你有都白头发了?”

沈从岸目光满是爱怜,提起闻识不禁懊恼,懊恼中又揣着几分笑意,“摄政王这个人哪,除了面皮长的好,一无是处,有时臣在家被她烦的要死,就捉弄她,这人也笨的恨,次次被臣捉弄的无可奈何。”

沈从岸话里虽然埋怨,可语气完全不是一回事,小皇帝眉心一皱,面容冷下几分,“连王君也当朕是个孩子耍!”

沈从岸不以为意,轻柔地笑了笑,“陛下,廉从君一事摄政王确实错了,可她错在自以为是,错在狂傲自大,而非错在对廉从君的判决上。”

小皇帝垂眸冷笑,“你自然替她说话!”

沈从岸扭头吩咐宫人将亲手做的点心端上来,塞进小皇帝手中一块,才说:“廉从君虽然清名在外,可确实实在在是个伪君子,筑坝一时她确实是贪污了不少银子,据说廉府被抄出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不计其数。”

小皇帝一惊,长眉高高扬起,“真有此事?”

“不光如此,您的侍读廉卫,小小年纪便深谙床帏之道,暗地被掳至廉府失去青白的男子不计其数,家属将其告上衙门,却被她反咬一口,说是蓄意勾引,一回居然闹出人命,廉卫竟暗地吩咐侍卫将其唯一的长姐殴打致死,此案便不了了之。”

皇帝猛地摇头,“你说这些都是诬陷,朕不相信!”

沈从岸温和一笑,理正她的衣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臣只是想告诉陛下,画龙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皇帝目光闪烁,片刻,语气复又坚决,“真相朕以后会去查,到底是谁在说谎,总会有个定论。”

“好,”沈从岸忽然抢过她手中糕点,快速地塞进她嘴中,笑道:“尝尝,臣亲手做的家乡糕点。”

小皇帝不妨被塞的脸颊鼓起,刚要发怒,却被舌尖甜嫩濡滑的气息淹了下去,不禁大力咀嚼,不一会儿就吐进喉咙,她面色潮红,带些腼腆轻咳两声,对眼含期待的沈从岸说:“王君日后不可如此,有失体统。”

沈从岸笑着点头,又说了些注意身体饮食的话,带上帏帽走入夜色。

小皇帝站在门边目送他走了很远,才落寞地转过身,看着桌上一盘糕点,自言自语道“真甜。”

沈从岸回到卧寝扑了个空,转过身去走到门房,远远听到呼杯换盏的声音,闻识果然与皮大山在喝酒。

沈从岸走后沈府便荡然无存,闻识进京第二年便派人去接皮大山一家,可皮大山知道自己分量,说当管事是不成,不如做个门房,给她们管好大门。

而韩青外柔内刚的性子,沈从岸从旁教他恩威并施,初时虽有下人处处违逆,这些年却也渐渐成了气候,俨然王府总管.

这些年皮小山学问做不成,充在府中也做个管事,两三年前不知怎的忽然说要去从军,皮大山将她打的皮开肉绽,可是伤好后连夜收拾行李走了,走时连半个字都没留下。

闻识派人一路打探知道她去了武婴的军队,于是特意给武婴去了封信,让她好生磨砺那个小混蛋 留条命就成。

皮小山从小在市井学了一身油滑腔调,入了军营更是如鱼玉得水,不到一年就成了个标准的兵痞,也曾衬夜突袭了几次突厥小部落,留下满身伤,混了个百夫长,这些闻识不曾与皮大山夫妻说过。

孩子不在身边,皮大山这两年越发寂寞了,闻识与她心情差不多,虽然自家那孩子天天见面,却恨她似虎,她曾讪笑对沈从岸说:“你生个有出息的孩子,指不定哪天坑死她老子。”

沈从岸顿时一惊,小皇帝渐长,与他轮廓逐渐相似,为了避嫌他这些年几乎足不出户,即使出门也头戴帷帽,他是见过世面的男子,难为竟然隐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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