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微微眯起眼睛，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踩着高跟的脚步有些凌乱，俯**去戳那个人。
晏忱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顾楠的店门口睡着。
他是被一阵浓烈的酒气给熏醒的。好几种烈酒的味道，毫无章法地混在一起，全不像花香糅合时的相得益彰。
晏忱狠命按压了睛明穴几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只听见来人一个“你干嘛···”就没了下半截话音。再一低头，就发现有人瘫倒在自己怀里。
他抬头望了望如墨的天，再低头，小心翼翼地撩开覆在他脸上的发丝。顾楠的妆花得七七八八了，借着夜色，晏忱仔细辨认了一番，在发现他好像是顾楠的时候，心怦怦跳起来。
顾楠几乎没有了意识，只软软倚靠在他的怀里。恍惚间，顾楠似乎闻到一阵草木香，带着不容置喙的清冽。晏忱的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顾楠低低垂头的时候，发尾轻轻地扫过他的肌肤，细细软软的。
他把顾楠的手指按到指纹锁上，门应声而开。他搂着顾楠，轻轻问：“家在哪里？”顾楠依旧没有动静，只无意识地朝他怀里钻了钻。晏忱默默地抱着他，微微叹了口气，想着先上二楼看看。
他把昏睡中的顾楠轻轻放到沙发上。月色在他的四周勾出银白轮廓，亮暗分明只显得他背光的脸庞更加深沉。晏忱看见光下露出的一小截脊椎骨，和脖颈弯曲的弧度。他想到枯败的玫瑰花缠生的底座上，折翼的天使也是这样垂头背对圣光。
二楼黑得更加厉害。晏忱的手在门边摸索了一阵，没找到开关。他打开手机电筒，环视了一圈，确定这应该是顾楠临时起居的地方，看到那面巨大的梳妆镜周镶嵌的化妆灯，小心绕过地上的杂物来到镜前打开整个房间最大的光源。
他下楼，把顾楠慢慢地抱上二楼去。顾楠身高虽比一般女生高，但晏忱却发现他很轻。
晏忱拿自己的手帕沾了水，想帮顾楠擦掉脸上的妆。他只会笨拙地拿清水擦拭，却把顾楠的浓妆抹得更惨不忍睹。看着顾楠越来越花的脸，晏忱的眉眼在眼镜后边皱起来，心中有着古怪的困扰。晏忱不敢对他穿的裙子做些什么，只想把他紧紧系在颈上的项链稍微调松些，意外的是，他发现顾楠的脖颈上，有一个小巧的突起。
晏忱心里咯噔了一下。接着耳垂不自然地发烫起来。他同手同脚地站起来，正想要逃离，顾楠却蜷缩起来。
酒精加上冰块毫不留情地刺激着他的胃，顾楠只感觉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把自己活活从昏迷中拽醒，空腹的他吐不出什么东西，喉头一紧，就有温热的液体火烧火燎地顺着喉管流出。
晏忱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手指在身侧僵硬得不成样子。隔着垂下的发丝，晏忱似乎看到顾楠微微动了动过嘴唇，连忙上前跪下，一手托着他无力的头，脊背绷得直直的，像一把拉得太紧弦都在颤抖的弓。“药······”
“嗯？药在哪？”
“·······”
顾楠倚在晏忱怀里，嘴唇发白，眼睫好像被一团浓重的雾气侵扰一般睁不开，口腔里的铁锈味和头疼欲裂的感觉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晏忱拉开梳妆台上的抽屉，隔开一堆指甲油瓶子，竟然真的扒拉到了药瓶。他拿水喂顾楠吞下药片，只觉得自己冷汗湿了后背。
夜凉如水，虫吟如泣。
顾楠又陷入了昏睡。晏忱摘下眼镜，拂去额前被汗浸湿了的碎发，盯着顾楠出起神来。长夜漫漫无穷尽，顾楠刚刚呕出的血在地板上蜿蜒成深色的纹路，他的脸被长发挡住看不真切，只有鼻尖微微急促地喘息着。
晏忱在他床边坐下，不敢造次。拿干布抹掉地板上的血迹，布上血的颜色暗沉。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透过厚重窗帘间的缝隙定定望着流转的星斗，在怎么也安睡不了的夜里静静整理自己乱如麻的思绪。鼻间浓烈的酒气，闻久了渐渐消退，他终于嗅到里面一点淡淡的果木香来，好像夏日田间少女轻轻歌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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