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了屋,段明慎为他倒了茶水,将包袱重又叠好推过去,道:“莫伯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织锦冰丝并非俗物,我不曾在莫府供职,实在受之有愧。”
“这说的哪里话。”莫执道:“你我亲如手足,何必计较几件衣裳。”
段明慎执意不受,道:“改日我登门拜访。”
“阿昉,你可是还在怨我?”
段明慎一愣,问:“此话何意?”
“……”莫执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连梦洲一事,我……”
“你想多了。”段明慎淡笑道:“那事本就与你无关,我怨你做甚。”
“可我……”莫执讷讷垂首。
连梦洲魂飞魄散,说是与他无关,但他与连梦洲毕竟是对立的关系,说出去难免引人猜疑。他自诩不惧人言,可若是段明慎……
“无论你信是不信,我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看他这般结果。”莫执道:“真的。”
“我信。”段明慎毫不犹豫道。
莫执心中松快不少,抱住那包衣物道:“阿昉,且不管收不收,你先打开看看。原先我爹是叫你自个儿去铺子里挑样式,我猜想你腾不出空,便先斩后奏,着人做好了拿来的。”
他抖开其中一件冰蓝色的,“这冰丝隔热还透气,你先试试,都是照你的尺寸裁的,你不要我给谁去啊。”
气氛轻快了些许,段明慎将衣袍拿在手中打量,随口道:“我的尺寸,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倒不愧是百晓生。”
“那能一样吗,也不看你是谁,旁人的我记不住,你的一切我可是倒背如……流。”
莫执匆匆住口,然而为时已晚,他小心翼翼看着面前人——段明慎垂眸不看他,神色看不分明。
两相沉默中,他上前一步,声音低哑:“阿昉,你看看我罢。”
段明慎抬眼,不闪不避看向他,眼神如古井无波。
莫执一时语塞,半晌道:“你就非他不可么?”
“是。”段明慎干脆道:“非他不可。”
“……可他已经死了!”莫执硬着头皮道:“你还有大好年华,何必耗在一个死人身上?我并非对逝者不敬,只是,若连梦洲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见你如此。”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段明慎耐心听他说完,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怒,而是反问:“谁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
莫执双目圆睁,讷讷道:“他、他不是……”
“我拿你当兄弟,往后这些话休要重提。”段明慎将衣裳叠好放回原处,道:“心意我领了,这些你且拿回去,我还有事,天色已晚,就不留你了。”
莫执呆呆地捧着那包袱,又呆呆地被他请了出去,院门即将关闭时,忽然段明慎开口道:“你方才……”
他猛然抬头,定定地看过去。
却听段明慎道:“你说我后半生耗在他身上,这话不对。
“我似桑与梓,他是远行人。我在这里,非是空掷大好年华,而是在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