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推门进来时,阿眠正在灶房扒饭吃。四喜见了,额头上的青筋立马立了起来,他咬了咬牙,骂道:“你个混账,惯会躲懒耍滑,整日不见你身影,原来藏这儿来偷吃的,我问你,院里的柴劈了吗?”
阿眠见他横眉怒对,大脑门上的青筋立在黑黝黝脸皮上,仿佛蠕动的蚯蚓,顿时没了食欲。秦晓眠讪讪地放下筷子,走到院中拿起斧头砍起了柴。他身量瘦弱,劈了几下也没劈开。四喜瞧着生气,又骂道:“你个废物,什么都干不好,也只有咱小王爷心善,给份口粮你,要是在别家,早就发卖了。”正说着,秦晓眠一个使劲,砍歪了,手一滑,斧子借力飞了出去,直直地落在四喜脚前,吓得四喜抖了几抖。
四喜回过神,又羞又愤,抓了根棍子就想朝阿眠身上招呼。阿眠正要躲,厨娘回来了,她朝四喜道:“四喜,你怎么还在这儿,后院的秋芙正寻你呢!”四喜啐了口,恶狠狠地对阿眠道:“且等着,爷我迟点再来收拾你。”
厨娘李氏,心宽体胖,连带着也慈眉善目起来。她说:“阿眠,你怎么招惹到这个混人?”
阿眠开口,糯糯地:“李婶儿,四喜不会晚些时候再来揍我吧。”
李氏叹了口气道:“这可说不好,他如今是胡总管面前的红人,横的很。”李氏见阿眠紧锁眉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愁容,劝道:“阿眠,你听李婶儿一声,找小王爷认个错,小王爷以前那么疼你,准会开恩的。再说,你得为前程打算,跟着王爷,可比现在强啊。”
阿眠低头不语,脚尖一点一点地踢着地面。李氏看他这样,也不再多话,进去忙活了。
一连三天,四喜都想找阿眠的晦气,可阿眠就跟耗子似的,总也寻不着。四喜怒火攻心,气色越发灰败了,大有与之搏命的架势。
四喜对秦小眠早有不满,他儿子来旺与阿眠一般大小,本跟着小王爷,哪知小王爷在外面捡了个小乞丐,洗干净后像个白面馒头,小王爷喜欢得紧,拿他当护身符使,走哪儿带哪儿,几年前,小王爷路上遇袭,来旺吓得麻利地爬上了路旁的大榆树,亏得这个小乞丐舍身护主,惹得王爷更加宝贝,急红了多少双眼,来旺自此被调到了外院。四喜愤懑非常,他平日自觉高这乞儿一等,这乞儿大字不识几个,忠孝仁义这四个字自是跟他沾不上一点边的,泥巴里打滚的人惯会偷奸耍滑的,平白无故地倒让他捡了个便宜。“不耻,实在是不耻。”四喜狠狠骂道,同时脸上也十分挂不住,他平日对来旺太过严厉,动不动就拿棒槌揍他,生生帮他练就了爬树这个绝技。
四喜终于在第四天晚上成功的堵住了秦晓眠,他内心狂喜,比捡了二十两银子还要开心,面上却要做出恶狠狠的神情来威慑对方,结果上半张脸喜气洋洋,下半张脸怒气冲冲,外加几天的睡眠不足,这诡异的面容搭配硬生生镇住了连刀子都敢挡的阿眠。
“你能耐啊,躲啊,还不是被老子我找到了!”四喜先声夺人,如老鸹般的嗓子划破了夜的宁静,效果十分显著,隐约还能听见回声。四喜怕惹来别人,不自然的压低声音又道:“我告诉你,你小子要是能跪下来给爷爷我磕个头,以后乖乖听爷爷的话,我就放了你。”
阿眠道:“四喜,不合适吧?我叫胡管家都是叫叔的,这不是乱了辈分了,你都骑到胡管家头上了。”
四喜一听立马喜悦不起来了,整张脸恢复正常的愤怒之色,十分的不吓人了。他感觉不到阿眠丝毫的畏惧之意,有点伤自尊了,“算了,”四喜心想,“动手吧。”四喜是个心手如一的人,当下手抬起来,准备叫见识一下他喜爷爷的威力。
阿眠立马捂着脸说:“四喜,你要是打了我,我就去告诉小王爷。”
四喜冷笑道:“小王
爷?你现在还见得到小王爷吗?待老子收拾你一顿,你到梦里找小王爷哭吧。”
四喜算得上胆小如鼠了,敢这么做实在是做足了试探。两个月前小王爷对阿眠发了好大的火,百芳楼里的花草器具都被摔得稀碎,阿眠自此就失了宠。整天在府里晃荡,头一个月,府里的人忌惮着不敢对他放肆,后来看小王爷迟迟不原谅他,丫鬟仆从逐渐轻慢起来,从前眼红嫉妒的都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四喜观察多日,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骂过几次,发现并未有什么异常,越发的嚣张了,这才有了今日的认孙子这一壮举。
四喜的巴掌快要呼到阿眠的脸上时,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响起:“阿眠,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得正是小王爷,四喜忙道:“这几天厨房的事情忙,想找阿眠帮个忙,帮忙搭把手。”
小王爷一听语气更不善了:“缺人去找牙婆买几个,他是我小王爷的人,不必干这些事。”
四喜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再看阿眠,他涨红了一张脸,低着头,听到小王爷那一句,突然抬起头,看了小王爷一眼,三分怒,三分羞,三分憨,捎带了一分的情,凑出了十分的风情。看得四喜一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命了!”这眼神他熟,他外边养的情儿受了委屈,看他就是这个眼神,四喜仿佛突然间开了七窍,他吓得不轻,恨不得现在化成青烟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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