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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威(1 / 2)

林远雪为君王待诏多年,熟知诏书定式,一笔馆阁体也早练得炉火纯青,近百言片刻书就,从头审视一边,见无疏漏,就放下笔,也不入内复命,站在廊下与应承安闲聊。

翰林学士如今乃是清贵之职,出入禁内无碍,知晓天子身边事,但毕竟不涉实务,少与人结仇,倒有不少人挖空心思攀关系,好揣摩上位者的好恶,以趋利避害,升官进爵。

应承安在位时便是如此,但宿抚惯用禁卫,翰林学士不需在君王左近候命,便只剩下侍候笔墨的职责,不免门庭冷落。

好在林远雪生性淡泊,嗜书如命,翰林院中恰好藏书数万,非得十几年功夫不能尽读,他乐不思蜀,余人却不尽然,眼见翰林学士无用,便各找门路另谋他就,少在翰林院中候命,因此近来宿抚用诏多出于林远雪之手。

新君心思不在为他润笔的学士们身上,润色后的旨意拿来读过一遍,没有看到错漏,就发去内阁,未必能分出圣旨经过谁手,应承安却熟识这几位翰林学士的笔墨,这几十日处理奏折间把宿抚的圣旨拿来通览过,自然看得出来。

当下便问道:“翰林学士如今还剩几人履职?”

林远雪微怔了下,才道:“还剩臣与蒋子绍两人。子绍总吵着要避嫌,不肯出门,在宫中候命待诏只有臣一人。好在润色诏书几日下来才有一回,倒还算清闲。”

蒋维之字子绍,是沅川蒋氏子,如今掌权的蒋冉是他长兄,屡对宿抚口出恶言。他骂得痛快,留在京中的蒋维之却左右为难,只得闭门不出,免得忽然被宿抚记起,替他长兄掉了头。

应承安明白蒋维之在顾虑什么,不置可否道:“过几日大约要忙起来,你与蒋维之二人未必忙得过来,最好早日上书补足人手。”

林远雪把手中的羊毫笔收进竹筒,拧紧盖子,放在胸前垫板的凹槽中,低头看了一眼墨迹未干的圣旨,叹息道:“今晨润色为越昭和平反的圣旨时便有预感,今晚又写了这封诏书,果不其然。”

他转过头望了应承安一眼,微微低头:“早时那份圣旨写了半幅,臣要补全封赏夸耀,只能模仿字迹风骨,还未写完,已经汗湿浃背。”

宿抚没有练过馆阁体,圣旨上只能是应承安的字迹。

常人身遭巨变,字体往往会有变动,然而应承安的笔记看上去却没有太多不同,只有几笔中的温和勾画换成了铁竖银钩的架势,透着股傲气,显然心志愈坚,犹不肯认命。

禁卫立在回廊外,林远雪不敢说得直白,就以字喻人,既是说宿抚心思,也是在问应承安:臣愿效命,陛下可有吩咐?

应承安听懂了林远雪的暗示,他颇有些惊异,口中婉拒道:“可惜仿得不像,不然徐相怎会这般急迫地来剖白心迹。”

林远雪还要再劝:“大约是臣往日埋头书屋,笔墨生疏……”

应承安笑了一下,打断他说:“埋头书屋也非坏事。”

他看着林远雪,面上犹带着笑意:“这道风波过后,新科状元入翰林,也就该到了修史的时候。林学士埋头读书数十载,翰林院人尽皆知,总编撰一职当仁不让。今日守清贫,他日文名留青史,岂不美哉?”

修史修的是前朝帝王臣子生平死志,将前朝是非盖棺定论,虽然是从开国修起,在应承安有生之年未必会修到他身上,但无论是谁来主笔,都逃不过亡国之君这四个字。

今日听应承安说起,并无愤懑不平。林远雪不由惊愕。

诏书上墨迹已干,他有些混沌地收起垫板,还没有再想出言辞,书房侧门吱呀一声打开,徐峥被宿抚送出门。

君臣二人经过回廊,林远雪躬身退到一旁,应承安站在原处没动。

几人擦身而过,他的视线在徐峥面上停留片刻,拢在大氅下的指尖轻轻一捻,心道:成了。

*

宿抚还没有抓到徐峥最致命的把柄,就已经丢弃了往日的客套,徐峥无能想象徐荆入宫诱杀卢天禄一事倘若东窗事发,自己一面被世家当做挡箭牌抛出,一面将新君得罪透彻,将来落在宿抚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因此他犹豫权衡良久,还是忍怒默认了宿抚耍无赖的成果——

新君的皇位虽是从应承安禅让而来,自北疆入京城却是从血泊中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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