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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1 / 2)

假如偶尔不慎误入教坊荒僻角落,被赤条条地交叠的躯干辣过几次眼睛不必算作数,越梅臣没有在性上受过任何伤害。

教坊名伶艳倡不胜数,没有人会觊觎一个毁了容的丑物,挨打受责虽是家常便饭,但也还可以忍受,唯一使少年人夜不能寐的只有此生或许不能复见的至亲与未卜的前程——

他躺在粗糙而扎人的稻草席上,睁眼望到天明,才能晕厥似的睡上片刻,然后在教习的呼喝声中爬下床去。

与他同住一屋的还有三五个同龄人,教习拎着鞭子,盯着他们取来木板,替彼此拉开筋骨,用木板固定住姿势。

强行打开筋骨时皮肉都被撕扯得像要开裂,撑不到一刻钟屋中就会响起抽噎声,然而教习开恩地解开捆住关节的绳索往往是在一两个时辰后,同屋人大都半昏过去,被教习抱回稻草席上休息,只有越梅臣因为自作主张,毁了漂亮脸蛋,还要撑着酸胀疼痛的躯干做上半日繁重的杂活以示惩戒。

最后一项事务是吹灭火烛,整座教坊中的灯火渐渐暗淡,只剩稀薄的月光,回到暂居的陋室的狭窄小径上树影婆娑,像藏满孤魂野鬼。

越梅臣第一晚不敢独自走这条小路,抱着膝盖在走廊里睡了,第二日教习气急败坏地找到他,拖到舞倡们面前扇得他满口血,当晚他哭着爬回房中,但到了第三晚,他就可以面不改色地穿过这条阴森可怖的小径。

身体累到极致,神智却越发清醒,越梅臣咬着牙与自己较劲,非要从教坊中搏一个前程。

娱人的舞变作杀人技,奉承贵客用的漂亮话用来探听辛秘,打骂下练出来的察言观色用来揣摩人心,自胡人叩边时夺了刀砍下敌人的头颅开始,从没入教坊贱籍的舞倡到令人闻之色变的雁探司正使,不过用了十年光景。

越梅臣自然是心性坚忍,矢志不渝之人,但如今却也有为一句恶意揣测而面色苍白,失魂落魄之时。

兰臣戴着镣铐的手按在越梅臣肩头上,指尖轻轻搭上他颈侧的要害。

伯劳官掌令刚从屋外打了水回来,指腹还是冰冷的,而滚烫的血液则在若有若无的触碰下奔涌,叫心脏失衡地跳动着。

越梅臣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偏过头去,避开了兰臣挨近的薄唇,平静道:“只有你不可以。”

他知道兰臣是为了应承安口不择言。

他知道兰臣受了更难忍受的摧折,让他至今如鲠在喉,不得开释。

他知道兰臣不得不用穷尽卑劣的揣测编排出一段凄惨旧事,才能装成心平气和的模样同他朝夕相对。

他想着的坦诚相待,期盼某一天能够解开心结,让兄弟二人扶持共进,实在是一厢情愿。

越梅臣怀中揣着的羞耻不安与愧疚胆怯混作一团,他可悲地想:我承认被人睡过,会让他高兴些吗?

新升任的雁探司正使手上沾满鲜血,但就为了这一点可笑的期盼,他默许了来自双生兄弟的羞辱。

越梅臣手肘动了一下,想要推开兰臣,然而还未抬起,兰臣横掌砍在了他手臂的麻筋上。

越梅臣指尖酸涩,动作稍微迟滞,被兰臣抓住破绽,屈起手指勾住镣铐,轻飘飘地抖出半道弧线,缠在了越梅臣手腕上,再勒紧一绞,就将他的双手束了在身前。

越梅臣抬起头来,兰臣欺身上前。

他挨得太近了,眼里带着寒光,像野性未驯的瘦狼猎食,可能认为这是自己最后一顿饱食,神态中还留着警惕,却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撕咬猎物,不惜崩了牙,被碎骨扎穿喉咙。

两人都尝到了血腥气,自己的血,对方的血,兄弟的血,在母亲的肚皮中时不分彼此,分开许久,又重新交融。

越梅臣醒悟到了什么,骤然挣扎起来。

他的一部分道德几乎要轰然倒塌,在恐惧的催动下再度生出推拒的力气,喉头滚出细碎而不可辨的声响。

兰臣力道用尽,有些辖制不住,顾及自己小腹上被剑剖开的裂口,不得不稍稍后退,避开了他的封芒。

越梅臣厉声道:“越兰臣!”

他的嘴唇被兰臣咬破了,舌尖也隐约有些渗血,大约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太过惊世骇俗,他呼吸不畅,声音是哑的,喉头稍稍滚动了一下才正过气息,语无伦次道:“你我……你这是乱伦。”

兰臣回答说:“我没有姓。”

他的眼睫低垂下去,眼神隐在暗处,舌尖抵着牙根,一点血气品得久了,隐隐带上了甜味。

“我是无根之人,哥哥,”兰臣低声说,“我做了父祖所唾弃的权宦,令越氏蒙羞,祖宗含垢,我……”

越梅臣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冒出来一点疼痛,所有能生出感知的地方酸胀得如同针刺,他坐立不安,却还是看到了兰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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