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五分。
热带地区的冬天不冷，就连夜晚也是。
中国，江城的天已经黑透了，白色商务车就停在站牌旁边等她，接她的都是熟悉面孔。
卞昭将行李递给司机，坐进后座懒懒地靠着靠背。
道上没有多少车辆，车窗是摇下的，外面路灯完美衔接，兴许是因为年后不久，挂着的一排排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拆，红艳艳地鲜亮。
似曾相识。
“总监，韦总安排我们来接您，顺便商议一下之后的工作计划。”闵健安通过后视镜看陷入沉思的卞昭，硬着头皮开口。
在美国他跟着韦江澜谈生意时见过总公司的卞昭，她漂亮年轻，但少见地做事滴水不漏，性子冷淡难以靠近。
这种一眼无法看透的人，才更要小心应对。
这位HZ公司的副总裁韦江澜都赞口不绝、极度重视的销售总监，终于缓缓回答：“随时可以工作，具体我会和老板交流。”
女声清冽，似一泉纤尘不染。
周遭暗着，红绿灯短暂困住了商务车，闵健安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空气静得所有动作声响都被放大。
微信消息猝不及防地跳出来，卞昭眯着眼打开。是韦江澜发来的：到旅馆好好休息，明早来公司找我。
卞昭：好。
韦江澜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可直到车到达旅馆门前也没有新消息进来。
卞昭按灭手机，下车提箱子。
“今晚谢谢你们了。”她客气地说。
“没事没事，您上去吧。”
房间在九楼，走廊静谧地有些可怕。头顶是感应灯，她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拿包，走一步亮一个灯。
暗黄暗黄的灯，像散发着照不亮黑夜的微光。
奔波一天的疲累涌上来，卞昭匆匆冲了个澡，洗好衣物就倒头睡过去。
翌日，卞昭按老习惯早起二十分钟，打车到公司。
HZ是一家老牌公司，销售范围广泛，主要以轻奢珠宝、化妆品为主，近些年也涉及到服装领域，市面上反响都还不错。
卞昭踩着高跟鞋走进韦江澜办公室时，她正把手里一份黑色合同狠狠摔在桌上，不知是骂了一句还是吼了一声，旁边西装革履的老头板着脸走出来。
那人她认得，韦江澜的心腹，HZ大股东。
发生了什么，能吵成这样？
卞昭心里想着，推门进去。
韦江澜已经敛好情绪，再转身时面上是堆砌完美的笑脸：“你来了，阿昭。”
卞昭晃了晃神，在美国总部待了五年，她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她。
“春节假期还没结束，你一直在工作？”卞昭坐在沙发上，软塌塌地陷下去。
“是。”韦江澜把桌上的白瓷茶杯递给卞昭，自己也拿了一杯，她笑笑，“亏得我有先见之明，提前泡好茶，否则我没心情，你也没得喝。”
卞昭啜了口，是铁观音，她最喜欢的茶。
浓淡适宜，回甘，唇齿生香。
“你打算做什么？”
“也没什么特殊，就两件，做慈善和扩展领域。”韦江澜两手交叉放在脑后，也学着卞昭陷下去。
不用动脑也能猜到，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卞昭顺着问：“什么领域？”
韦江澜叹了口气：“软件业，未来十年，我还想跨到人工智能。”
一口茶水在嗓子眼，卞昭努力咽下去，话说得中肯：“产业差距太大了，虽然这个领域前途无限，但根据HZ现状来讲，是需要赌一把的。”
毕竟同一公司旗下不同行业之间有必然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董事会这些人，畏畏缩缩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尝试。”韦江澜说，“特别是和秋氏集团的合作，连酒会都没开始，合同都没出呢，他们听说消息就已经联名反对了。”
卞昭抿了口茶，关注点陡然被转移：“跟秋氏集团合作？？HZ，这是怎么……”
茶清新不烫，她舌头却好像在油锅滚了一圈，说话都不利索了。
HZ公司再厉害，也刚刚够到二流公司的边缘，作为全国智能产品开发、销售规模最大的秋氏集团，根本就是睥睨众生的存在。
合作？明明都八竿子打不着。
“董事会觉得这是秋氏的阴谋，虽然秋氏焚音目前没有任何商业污点。”韦江澜说，“忘了告诉你，秋氏集团的酒会三天后举行，邀请了我们。而且，是秋露微以个人名义邀请你和我。”
卞昭蹙起眉头，没答话。
秋露微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她年幼时父母因故双亡，舅舅抚养成人。秋家世代为商，根基深厚，刚成人的秋露微却毅然奔赴国外，白手起家，最终创办焚音，将智能技术推向世界。
更不可理解的是，她带着全部人才技术回国，合并了自家公司。
“陪我去一趟吧，晚礼服我替你备好了。还有，阿昭，你刚回来，住旅馆不是办法，我在这边有套空房子，你可以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