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瓷杯，卞昭突然站起来，瞬间她身上好闻的淡皂香味传到韦江澜鼻尖，恍若隔世。
和六年前一样，但有些东西却早就不一样了。
“我不需要，韦江澜，我不是六年前那个小姑娘，房子租不起，像样的礼品礼服也拿不出手，只会惹人嫌恶。”卞昭语气突然降到冰点，“现在，我们保持上下属关系就够了。”
回香的铁观音突然在嘴里变得苦涩，韦江澜跟着起身，手下意识摩挲西服的衣摆，她知道又惹怒了卞昭，但也无话可说。
六年前她和卞昭交往过，一年后以决裂收场。
那时她确实有难言的苦衷，可毕竟是自己当年辜负了小姑娘。
于是，同样纵横商场、凭一己之力救HZ分部于水火的韦江澜，也有解决不了的事。
譬如卞昭。
此次她被总部调遣回国是韦江澜的主意，费了不少力气，连卞昭本人都不知情。
韦江澜有自信，在她的地盘上，没人再抢得走卞昭。
“对不起。”韦江澜道歉，“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下周一假期结束，记得来做正式交接。”
“好，谢谢。”卞昭提着包离开。
她以为自己够心无旁骛，可韦江澜当年说过的话，却突然失控而不合时宜地涌进脑海。
记忆犹新。
……
“阿昭，我们分手吧。”
“我喜欢新鲜感，可是和你在一起，熟悉到连彼此下一句会说什么都能想象，这种生活很没意思。”
“卞昭，不要纠缠不清了，我工作忙没时间谈情说爱，更不想每晚听你那些泛滥的情绪和质问，你以为我很闲吗？”
……
HZ总部的小老板余若琳是她大学闺蜜，一直邀请她去工作。
分手后，卞昭毫不犹豫就飞到美国，打拼了五年。
而那些漂泊动荡的日子，连忆起来都是苦的，甚至她会选择性遗忘。
因为口语不地道，她走火入魔一样练习，学专业词汇，每天淹没在数据和账单里。
被挖苦、被歧视、被排挤，她都忍了过来，从天真无邪到游刃有余，再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人拐得跑的小女孩。
同样地，作为代价，她学会了抽烟，也习惯了咖啡和熬夜。
所以你看，要在尘世里得到富裕，总要付出点什么。
如果不是被调遣回国，她几乎认定一生就要这么结束了。
酒会在果城举行。
卞昭穿着雪纺蓝色高腰晚礼服，披肩发末梢的波浪搭在肩头，她的头发很早就染成了棕色，酒红色口红，显得皮肤更白皙。
韦江澜和卞昭同乘一辆轿车，她还从未见过卞昭正经打扮的模样，眼神碰上便挪不开了。
卞昭五官的美很精致、温柔，毫无攻击性。
从弯弯的眉眼到唇珠，她曾最熟悉地方，如今也最陌生。
卞昭看起来没有交谈的兴致，韦江澜在另一边侧着头看窗外风景，中式黑色礼服随她的心情消沉隐匿在夜景里。
十点多到达会所，秋露微作为东道主站在门口迎宾。
和韦江澜一样，她也选择了中式黑色晚礼服，肩上和衣摆都有蕾丝为缀，软缎看起来格外柔和。
黑发干练地盘起，那张面孔，带着亚洲人独有的大气，又精细地叫人挑不出瑕疵。
卞昭跟在韦江澜身后，她悄悄往里看一眼，欧式吊灯高挂，水晶折射的光奢侈而晃眼，女士男士分别聚成团，吵嚷着，觥筹交错。
“这位就是卞昭。”韦江澜的介绍把卞昭拉回神，她匆忙地抬眼对视，下意识伸手：“你好。”
然后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惹了小祸。
握手是社交基本礼仪，一般下级要等上级领导先伸手，客人等主人先伸手。无论从哪点，卞昭做得都不妥当。
而这位一丝不苟的秋总秋露微，是商业场上出了名的冷淡直接不给面子。
韦江澜都替卞昭捏把汗，她看秋露微迟迟没反应，正思忖如何开口给卞昭解围，碰巧这时秋露微把手伸出去，没有任何愠怒不满。
卞昭对上秋露微那双狭长清亮的眸子，手心皮肤相触的温热感像是有延迟，稍纵即逝。
她也收回手，鬼使神差地说：“秋总，久仰大名。”
不知是不是幻觉，秋露微官方疏离的表情有了变化，像是裂砖里悄悄透出一抹亮光：“谢谢，卞小姐今晚很漂亮。”
秋露微身旁站着的CEO助理郗圣曦强作镇定，他的目光紧紧攫住卞昭，像是要看透她有什么特殊一样。
秋总夸人？？
秋总外号可是美杜莎，看一眼都要把人变成雕像，能在她手底下生存就很难得了，何况还是被夸。
郗圣曦说着今夜讲了上百遍的客套话：“二位里面请，酒水和糕点随意享用。”
韦江澜侧着头，是对卞昭说：“放开了玩吧，不过别跟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