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丫头，还挺会讨价还价！
这么想着，她再看向对方，发现谢澜眼里的泪水不知何时，竟已全干了，只剩下清澈的黑色瞳仁定定看着她，眼角微微上挑，盛上满满两碗笑意。
秦落突然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谢澜没骗她，刚才紧张是真、惊慌是真、差点急哭了也是真。
当然，眼下她开心得不行，也是真的。
落落要弹琴给自己听了，只给她一个人。
开心之余，她还生出一点私心：落落这么在意录音的事，那在她手伤养好、能弹给自己听之前，应该不会甩开她了吧？
她正这么想着，突闻秦落声音忸怩道：“那至少换个铃声吧。”
谢澜犹豫片刻，点头应下来。她进入声音设置，把录音换掉，从自带铃声里随便点了一个。
随着她手指的动作，新设置的铃声预览响起，是一阵防空警报的声音，震得她使劲皱了皱眉，立刻把手机音量调低。
秦落思索片刻，掏出手机道：“我传给你首曲子，可以用来当铃声。”
谢澜笑着说好，点开微信，看到对方发来的音频链接，上面的名称是一串她看不懂的外文。
“这是什么曲子？”她抬头问道。
秦落不咸不淡道：“是我要去参加比赛的曲目，也就是你这一个多月的教学任务。”
谢澜点点头，从兜里掏出耳机插上，一脸期待地点开听着。听了几秒，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师，我怎么觉得……这曲子这么像《小星星》呀？”她摘下半边耳机，疑惑问道。
秦落心里冷哼一声：像《小星星》？真正的《小星星变奏曲》，你估计连前两行都弹不下来呢！
这个，只是最最简单的改编版而已。
“就是那个。你这个月把它听熟练熟了，到时候去参加比赛，至少拿个三等奖。”秦落一本正经说着瞎话，还不忘哄小孩似的补上句：“加油哦。”
谢澜意味深长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当真被说服似的，重新戴好耳机认真听起来。
曲子很短，一分多钟就放完了。谢澜听罢，摘掉耳机揣回兜里，将这段音乐设置成来电铃声。
秦落听着对面预览铃声响起，知道她设置好了，心头微微漾起一丝欣慰，低头摸出手机，把自己《水之嬉戏》的铃声也换了，换成《小星星》。
只不过，她事先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没让谢澜知道。
——
饭后，两人转去校园一隅的咖啡厅，一人点了一杯咖啡，来到角落坐下。
秦落手捧一杯冰美式，侧耳听了会儿咖啡厅内播放着的轻音乐，熟稔地从记忆里扒出曲子的名字和作曲家，很快便觉索然无味了，注意力转向对面坐着的、正聚精会神往卡布奇诺里加砂糖的谢澜。
砂糖是浅浅的黄色，从谢澜小巧的指间落入杯中，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
一包糖尽数倒入后，她往上挽了挽袖子，去够桌子上的搅拌勺，一段肤质细嫩的手臂露了出来。
秦落盯着那手臂看，看得出了神。
她想起自己18岁那年生日，母亲给她钱，让她自己去商场挑礼物。她一个人攥着钱包，孤零零在首饰店里东转西转，最后看上了一串紫水晶手链。
当时她第一个念头，是这手链戴在谢澜手上，一定好看。
谢澜的骨骼不像她自己那般清瘦，而是带点柔和的圆润。秦落每每看到那露出的流畅曲线，都不自觉想象世上最精美的饰品戴在上面的样子，心底一阵难以抑制的、对美好事物的感叹。
只可惜她兜里的钱，只够买一串紫水晶。她自己还倒贴了一百多块零花钱。
那手链买回来后，就被她放在秘密角落里，一次也没有戴过。
秦落发呆时，谢澜低头啜了口咖啡，还是觉得不够甜，微微皱了下眉，却也没好意思再继续往里面加糖。
秦落见她表情变化，这才回过神来，侧身从包里翻出个浅蓝色文件夹。
她把文件夹摊在腿上打开，从第一页塑料膜里抽出张对折了的八开纸，放在桌面上展开，现出上面画着的黑白琴键。
秦落将画纸转了个，朝向谢澜。谢澜接过来细细端详，才发现这琴键明显是用黑色水彩笔细心画上去的，中央一个白键上还标了个小小的字母“C”。
上面空白处，是分别画着高音谱号和低音谱号的两行五线谱，小字组小字一组共十四个音，小蝌蚪一般整整齐齐在谱面上依次排开。
谢澜惊讶地抬眼看向对面人。
难道是秦落为了教她、特意画的？
秦落见对方看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扭过脸去，清清嗓子，正色道：“今天教你认五线谱，没有钢琴，就用这个凑合下吧。”
谢澜没打算就这么让对方混过去，开口问道：“老师，这是你画的吗？”
秦落下意识否认：“不是。”
谢澜偏头，目光落在秦落左手虎口处、一道黑色的污渍上。她伸手点着那道痕迹，疑惑道：“那你这里，为什么被黑色水彩笔划了一道？”
秦落低头，发现那里还真有道又粗又黑的印子，她今天上午画的时候，许是太专注了，竟都没留意到。
她脸一红，蓦地把手藏到桌底，嗔道：“……你管是谁画的？能用不就行了嘛！”
谢澜“哦”了一声，低头看那“琴键”，嘴角扬起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能用是能用，可如果是你画的，我用起来就更有动力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