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色问谌西,“不走城市,怎么去看当地的建筑?”“以前到巴塞罗那,高迪的建筑看过好几遍了。”不过去到马德里的时候,他们还是去城市中心特地参观了马德里皇家剧院,此外又去了普拉多美术馆、提森波尼米萨博物馆和索菲亚王后国家艺术中心,经过瓦伦西亚又去看了瓦伦西亚歌剧院,谌西喜欢马德里皇家剧院的外观设计,认为瓦伦西亚歌剧院的借鉴性不太高,他对现代科技感十足的建筑不是特别感兴趣,从建筑审美来讲,他是个偏保守的古典主义者。
但是瓦伦西亚歌剧院的内部细节设计具有很好的参考价值,谌西记录了不少文字资料,拍摄了一些图片,虽然他不直接负责内部细节,但作为主设计师,他必须给出意见和评价,经验总是特别重要的,有时候甚至超过灵感。毕竟连马德里皇家剧院都出过部分观众座位看不见舞台的低端设计失误,尽管这没有影响它总体的辉煌与经典性,但谌西希望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得更好一点。
非色则很兴奋的看到了《格尔尼卡》以及戈雅、达利的油画原作,虽然他更爱印象派,视梵高为油画的赤子,但是能现场看到毕加索和达利,他也很高兴。
他们在西班牙逗留了五天半,从巴塞罗那一直往南,经过金色海岸、柑橘花海岸、白色海岸,到达安达卢西亚地区,途中除了拐个弯去了马德里,其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沿着海岸线行驶,谌西一天之中有多半时间差不多都在驾车,难免疲惫,他们决定坐飞机去法国,最后那个半天谌西是在格拉纳达的一家旅店昏睡过去的,他为非色规划好乘车路线,有点纠结的让他独自一人搭车去看阿尔罕布拉宫,如果不是因为实在累得睁不开眼,他肯定陪在他身边才能放心。
非色亲亲他,“好好睡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建筑有一种神奇的韵味,又辉煌又质朴,让非色印象深刻,回来的途中他在旅馆前一个街区下车,在一条热闹的巷子里买了蜂蜜吐司和油煎鱼准备回旅馆果腹,出来走到一个小广场附近,发现一群游客正围观两个跳弗拉明戈舞的姑娘,非色站在一旁观赏了一会儿,拿着食物慢慢散步回到旅馆,谌西依然在沉睡,非色把食物放好,上床偎在他身边浅浅闭目养神,谌西在他躺下的时候短暂的醒了几十秒,看了看他,把他搂到被窝里,瞬间又偏头陷入昏睡。非色小声的发笑,搂住他的腰闭上眼睛,几分钟后开始神思恍惚,同样睡了过去。
午后,非色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翻身看时间,拍了拍胸口,他以为错过了飞巴塞罗那的航班,他叫醒谌西,两个人尝试了蜂蜜吐司和油煎鱼,谌西刚睡醒胃口不好,吃过几口就不肯吃了,“阿拉伯人的食物口味儿总是那么超出想象。”他嘟囔着,开始穿外套收拾自己,非色觉得其实味道还过得去,他们把车交还到格拉纳达的租车公司,由于是异地还车,多交了一笔手续费。去格拉纳达机场的路上谌西问非色,“阿尔罕布拉宫好看吧?”非色点点头,“很有味道。”谌西笑笑,“以前,我陪Logan教授来格拉纳达游历,感想就是阿拉伯人的建筑可比他们的食物好多了。大航海之前,□□文明是西方野蛮人想都想象不出来的前沿与发达。”非色赞同道:“□□建筑中有一种热情和烂漫的生命力,和欧洲建筑相比,没那么精致和典雅,但另有一种神性的魅力。”“嗯,你这是艺术家的视角,从建筑技术的角度看,他们的施工技术,花园、水利等配套设施,细节设计,装饰艺术,实用性和审美性都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即便放在当代,也有建筑学上的高度借鉴价值。”
从格拉纳达机场飞到巴塞罗那机场花了一个多少时,他们在巴塞罗那机场转乘下午四点飞巴黎的班机,抵达戴高乐机场的时候刚进入傍晚,飞机报告陆地温度15摄氏度,谌西给非色披上一件普通厚度的羊毛开衫,在自己的风衣外套里加了一件薄针织背心,下飞机后搭出租车去了预订的酒店。由于白天睡了半天,两人精神格外好,到酒店洗了个澡后,开始兴致勃勃的上网查找美食地图,其实在谌西的印象里,法国菜也不见得有多么好吃,只不过他一天下来基本没吃什么东西,实在饿坏了,非色稍微好一点,肚子里有大半个蜂蜜吐司和半条油煎鱼。谌西挑来挑去挑到一个离酒店比较近的网络知名餐厅,“其实也不见得很可靠,”他找出钱包,把非色拉到门口,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可眼下别无选择,我实在太饿了,恨不得能吃下整头牛。”非色擦擦下巴上的口水印子,“谁让你是个挑食的家伙,早上的吐司和煎鱼明明还能吃。如果让你在悲山生活一年半载,你就什么都肯吃了。”“可是悲山的食物很好吃啊!”“好吃,但也稀少,高山植物生长很缓慢的。”谌西沉默下来,关于食物匮乏的想象让他心里有些不好受。非色碰碰他的手肘,“喂,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可没饿过肚子,春山家一直接济我,而且我写剧本挣的钱换自己的口粮还是足够的。”
餐厅的菜色果然没有网络上说得那么好,不过吃饱肚子是没问题的,非色不挑食,除了味道特别怪一般人无法接受的口味,他都可以尝试。谌西虽然有点挑,但也挑挑拣拣的吃饱了,他们满足的从餐厅出来,时间还不算晚,这家餐厅在塞纳河畔,离战神广场不远,可以远远望见埃菲尔铁塔的塔尖,他们决定散步去那里消消食,塞纳河边的风有点大,非色不觉得冷,谌西坚持把带出来的羊毛围巾裹在他脖子上,他们像两个真正的文艺青年一样,沿着河边慢慢的走,谁知道真相其实只是吃多了闲逛而已。
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全貌时,非色发了下呆,它那么突兀的矗立在眼前,跟整座城市并不协调,高得令人生厌,谌西显然也不够欣赏这座举世闻名的建筑,看过两眼后他们默然的背过身往回走,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争相在这里拍照,其中很多亚洲人,摆出各种剪刀手,非色想了想,忽然意识过来这是五月初,中国的黄金小长假,现在世界知名胜地的旅游高峰季好像被中国人操控了,非色感叹中华民族伟大的渗透能力和人口众多的优势,想起一个关于圣经的预言,最后中国人统治了世界并带领全世界走向灭亡。
这大概是“笨蛋进化论”的另一个衍生版本,是对达尔文进化论弱肉强食理念的公然挑衅,作为一个对统治世界没什么野心的中国人,非色觉得西方对中国人的这种恶意猜忌没什么必要,难道一个物种数量众多,繁殖力强,你就认定它素质低下,属于劣等生物么?
虽然好像也有一定道理,但是……
非色有点沮丧,他觉得西方人虽然脑子不爱转弯儿,但看问题更容易直达本质,切中要害,关于民族性的这种永远具有片面性的话题,非色其实不感兴趣,他比较关注个体,比如眼前这个年轻的华裔男人,如此优美的生物让人不愿意把他归于任何一个族群,他理应受到所有具备基本审美能力的人类的爱戴,可现在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想法既取悦了非色,又让他有些担心,他悄悄的扫视了一圈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各种各样的肤色、发色、眼睛的颜色,高矮胖瘦,形体姿态,更形而上一点的话,气质和磁场,千差万别,无一雷同,在这个传说中的世界浪漫香艳之都,多的是世俗、平凡、毫无光彩的芸芸众生,然而在这遍地的普通和沉闷之中,只有他的Ian令人侧目,一如希腊众神中的阿波罗,自带普照万物的神技,只是在当下,他敛藏了他的神之光芒,装扮成人的形态。
非色觉得自己犯上了某种难以确诊但又切实存在的疾病,只要把谌西放在人间,他就担心他会被某些狡猾的人类坑害,这坑害是指意淫和占有,就像十七八岁的他曾经干过的那样,幻想他的身体,幻想他的情爱,对着他的画像□□——除了他自己,其他人这样的行为根本无法让人忍受,但凡想到这种可能,非色都恶念丛生,有铲平整个世界的暴戾雄心。
巴黎街头的傍晚真是什么人都有,大胆的染着灰绿色头发和金色头发的两个亚洲女孩面对面冲谌西走过来,用英语打了个轻佻的招呼,“Hi,帅哥!”谌西看了她们一眼,微微咧了咧嘴角,女孩们互相拉扯着大声调笑点评,“帅哥你身材比例真好,单眼皮和下颌线太性感了。”谌西笑了一下,说“谢谢。”灰绿色女孩看向他身边的非色,努努嘴,“你朋友?”她观察了一下非色的臭脸,“虽然很正点!但有点冷淡哦。”
非色说:“我是他的男人。”他没用Boyfriend,或者Lover,而是用了Man,his man,这说法有一种微妙的占有欲,女孩们很难得的领会到了这份微妙,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嘻嘻哈哈疯笑起来,在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谌西被他的男人抓到身前来了个更加肆无忌惮的法式深吻,一吻完毕,周围响起了哗啦啦一片掌声,不同种族的闲人以他们为圆心绕了两三圈,兴致勃勃的围观这场街头即兴表演,“再来一次!”好些人举着手机叫嚷,“最好让我们拍到一点舌头。”“都滚吧!”谌西笑着骂,一把将非色揽进大大的风衣里,突破重围快速往前走去,看热闹的人群恋恋不舍的继续举着手机镜头,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模糊在景深里,这两个漂亮的亚洲青年般配极了,甚至重新唤起了人们对于造物主的信心,使人相信他的造人美学并没有完全失效。
巴黎果真不愧为浪漫之都,所有围观过美人现场相爱的人们都会不由自主这么想。
但美人本身不见得这么想。非色有点生气,虽然他觉得这气生得有点无聊,连怪罪的对象都拿不太准,但他就是不爽。
由于几个月的相处积累了一些经验,谌西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烦躁,小心翼翼的揣测了半天怎样才能排除他的雷区,最后有点头痛的放弃了,一进酒店房间,他就把他扑倒在床上,准备用最省事有效的方法解决一切暂时遇到的困难,事实证明这种手段确实奏效,………………………………Shenglue……………………………………谌西的失控让他尝到点苦头,但这不算什么,在与对方顺利签订只允许互相侵犯严禁叨扰他者之双边协议的迫切愿望下,假如他的谈判条件是要他死,他定然也毫无异议。
小小的暴虐也是甜蜜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