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医院见到了气色明朗多了的Emma,Finn的父亲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不少,Finn早上醒过来后吃了不少食物,睡了一个小小的回笼觉,此时精神头很不错,脸色也不再像非色第一次在这家医院见到他时的惨白,他朝谌西和非色露出微笑,用略微弱小的声音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来了。”他看起来开心的样子,“我在等你们呢。”非色露出笑容,“Finn,你看起来好多了。”“是啊,是啊!死神暂时放过了我。”Finn笑着,“我的上帝让我暂时得以保全肉身和精神。”“上帝会一直保佑你的。”非色温柔的握了握他的手,“他这么仁慈。”“谢谢你,Feather,谢谢你来看我,这几天我总想和你说说话……。你和Ian的婚礼我没能参加,觉得很遗憾,但是你们现在看起来非常幸福,这让我觉得也没有那么遗憾了……虽然有点嫉妒,但是,Feather,我从来不讨厌你……”Finn喘口气,“甚至有点喜欢你。Feather,哪怕在你面前,我也从没有……避讳过,你知道……我爱Ian,现在我仍然确认这一点……但是,我不想用我的身体和疾病来挟持Ian,但愿……”Finn有一点气力不济,谌西把他的床摇起来一点,使他上半身伸展一些,示意他不要说那么多话,但Finn坚持说完,“但愿我没有影响到你们的生活,我知道,你们正在度过蜜月,却因为我的事情……”“没关系,Finn。”谌西说:“你安心养病就好了,不用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跟非色都希望你尽快好起来……。对了,家宝说明天过来看你,她现在在法国,明天可能会稍晚一点到。” “是吗?”Finn笑了一下,“其实她不必跑这么远的路专程过来看我,让她在T台上等着我就好了。”“她会一直在T台等你。”谌西把Finn的被子拉上去一点,盖住他的胸口,“好了,别再说话,你需要多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我们呆一会儿就走……”“不,Ian,没什么要做的了,你已经帮了我最大的一个忙。”他转头微笑的看着那一对青年,“至少在Feather剧院完全建起来之前,我不会死的。”谌西顿了一下,把Finn垂落在床沿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你会一直好好活着。”
出病房后又与Emma和Finn的父亲去到休息室,Finn父亲审视的打量着非色,谌西向他介绍,“这是我爱人。”他说:“他叫Feather。”Finn父亲微微点了点头,“还过得去,”德国老男人神色倨傲的说:“太瘦了一点。与日耳曼民族相比,亚洲人总是显得有点……弱小。”非色笑了笑,退到一边去,他对别人的优越感没有什么特别感触,默然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听他们交谈,谈论Finn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他们准备在Finn病情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回德国治疗,他父亲能找到全德国最优秀的医生为儿子治病,最关键的是德国的居住环境、天气因素,比英国更有益于Finn静养。Emma还说到了剧院项目的重启,她已经让投资代表谈妥了施工方,9月就可以开工建设,设计方案完全没有变更,一切按谌西的原有设计图来施工,在完全顺利的情况下,预估明年9月左右,剧院就可以面世了,至于后期的运营管理,那是另外一回事,在建过程中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一切。
非色低下头,没人告诉过他Feather剧院会重新提上建设日程,这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剧院好像跟他完全没有什么关系,他有点明白了Finn说的谌西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用猜了,Finn肯定是因为这个才重新充满活力的,非色心想,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根本不需要上帝的庇佑,生命便可以补充足够的能量。他由衷的为Finn感到欣慰,同时,为自己感到一点复杂的失落,他是一个局外人,哪怕他从来不在意对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但现在的这件事不一样,它跟自己的爱人有关,客观说来,跟他也应该有关,但是没人问询他的意见,甚至也没人提前让他知道,好吧,他的意见确实没那么重要,或者说,他对于修建剧院这件事本身也并无异议……既然如此,自己在纠结些什么呢?
非色从纠结陷入一种深刻的自我反省中,他试图审视自己,是否不具有普通人类意义上的包容和大方心态,是不是又犯了小题大做的毛病,让自己困在一种偏执和狭隘中无法自拔……仿佛有两个自我在他体内同时发言,一个指责他过度偏狭,一个辩驳说这种困惑不是自己造成的;一个教育他不能因为别人的想法让自己陷入紧张中,一个说他们在我身边制造了一大片泥沼,我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去,你让我怎么办?非色感觉头开始痛,还有点眩晕,“我得先走了。”他突然从角落里站起身,往休息室外面走去,“家里有点事。”Emma停止了说话,惊讶的望着谌西,“Feather怎么走了?他看起来有什么急事?”谌西没顾上回答Emma,迅速起身追出去,走出门口他返身向屋里的两个人摆摆手,“下次再聊……有事给我电话,再见。”
非色走得很快,谌西稍微停留了一下,他已经走出建筑物的大门,顺着街道往对面马路走去,街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边走边说着什么,非色觉得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令人厌烦,他用手挡住眼睛的两侧,只看着脚下的路疾步往前走。“我应该走得再快一些。”他这样想,恨不得跑起来,但在如此慵懒的午后的街道拔足狂奔是多么奇怪,因此,他忍住了奔跑的冲动,但双脚脱离了正常的走路速度,步子迈得越来越快了。
追在后面的谌西不得不在街道上奔跑起来,他一向了解非色的轻盈和速度,此时他的可爱小鹿一点也不可爱了,只显得有一点紧张兮兮,不明原因的想甩开他,不顾方向的在街上快速行走,谌西小跑着也几乎追不上他,当他好不容易从侧后方伸手捉住他的手臂,就被迅速挣脱了,前面的人毫不犹豫跑了起来,谌西吃了一惊,但现实只允许他呆愣一秒,随后他便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去。
但非色始终在谌西前面五步之遥,他们像两个不太正常的人类在街上奔逃追赶,前面的那一个并不左拐右突,只是一味往前跑,后面的那一个边跑边试图向前面的人喊话,听上去气喘吁吁,力不从心。街上的行人好奇的看他们,谌西顾不上那些眼光,他高声喊道:“曾非色,你跑什么?站在那儿别动!”非色状若罔闻,谌西继续喊:“你要去哪儿?公寓不在那个方向,你知不知道?”非色没有反应,谌西觉得毫无办法,“停下!别再跑了。”过两分钟,“求你了,曾非色,我感觉心脏要爆炸了,你想跑死我吗?”
可能是他自己跑累了,也可能怕谌西真的跑死在他面前,非色在一座建筑物的拐角处停下来,他背靠着建筑物外墙,大口喘气,谌西迅速靠近他,捉紧他的双臂,“曾非色。”他咬牙切齿的说:“你是不是想测验一下你男人的速度跟耐力?”他把他拉到自己身前,逼视他的眼睛,“那在床上测验不就好了?干嘛玩这么一出?”非色垂着眼睛,犹疑的看着地面青灰色的方砖,“巴斯的天气比爱丁堡好多了。”他文不对题的低声说:“十几岁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在爱丁堡的街上跑,雨水老是把街道弄得湿湿的,刚开始跑不出一条街道就喘得想死,慢慢的,就能跑两条街道……一个街区,两个街区,跑过一个小时,就会觉得很快乐,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我能从妈妈住的地方一直跑到她工作的地方,狄俄尼索斯剧院。”他恍惚的笑了一下,“横跨三个街区……后来,我妈妈不让我跑了,她给我买了一辆单车,可是我很少骑它,我只是喜欢在街上奔跑。”
谌西用手背抹去非色额前的汗水,“都是从小练出来的啊?难怪你跑起来那么像蜘蛛侠!”他开着小小的玩笑,“我这样的凡人想追上你可太难了。”非色抬起脸笑了一下,“我想回家。”他说:“你能带我回去吗?我跑得有点累。”“当然了。”谌西牵起他的手,“我带你回家。”
车还没开到公寓,非色歪着头在后座睡着了,谌西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凌乱的黑发遮住紧闭的双眼,即使睡着了,他依旧显得莫名紧张,眉头微微皱着,两只手十指交错绞在一起,等红灯的时候谌西扭过身去轻轻分开他的手指,希望能使他放松一些,结果他的触碰把他惊醒了,“到了吗?”非色迷糊了一下,问,“这么快?”“还没有……不过马上就到了。晚餐想吃点什么?”非色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我不怎么饿。”谌西突然有了灵感,“煮中国菜,火锅好不好?”非色看他一眼,“你……会煮吗?”“有万能的网络啊。”谌西笑了,“家里有火锅底料呢,还记不记得?上次去伦敦妈妈给我们的。”非色点一下头,歪身靠在车窗上,“好啊,就吃火锅。”过了一会,他略带遗憾的自言自语:“可惜没有青花椒。”
回到家里谌西就忙着打开中国网站搜索火锅教程,发现还得去超市再买一些食材,非色看了看冰箱里的食物储备,有新鲜的牛肉,很多蔬菜,西红柿、西兰花、本地的一种青瓜……除此之外,还有土豆和玉米,“够了,没必要再买。”他说:“我来做。”
非色把各种肉和菜洗好,切成不同的形状,用盘子一一分装好,等到火锅里的汤料和水开始沸腾,他招呼谌西坐到餐桌前来,“火锅都是边煮边吃。”他往锅里放了一部分牛肉片,给了谌西一个放好调味料的小碗,“把煮好的东西蘸上酱料才有味道。”“很美味。”谌西尝一口煮好的肉片,“感觉比在国内餐厅里吃的火锅味道更好些。”“怎么会!”非色失笑,“不用违心夸奖我,在国内许多火锅用得上的调料这里都没有。”“那也很好吃。”谌西笑着看他,走到厨房去端了一碗汤出来,“鸡汤热好了,每顿至少喝一碗。”他把汤放到非色面前,狡黠的眨眨眼,“我不会忘记监督你的。”非色端起碗慢慢喝掉那碗汤,其实他也不怎么爱喝鸡汤,除非是山鸡炖的汤,他想起春山家的山鸡肉,还有剁辣椒,尤其是青花椒,他有一点呆呆的出神,似乎是来英国后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想念悲山了,但又似乎从来没有忘记过,如果在梦里要回家去,好像终点总是悲山的大房子。
非色觉得念旧并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时常念旧的人只能证明现下活得不够满足,事实上,他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的现实是他爱着,也被爱着,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福被他握在手里,他凭什么还不满足?非色比刚刚奔跑的时候更加嫌弃自己,“曾非色,知足一点。”他命令自己,“不要犯傻,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想什么?”对面的人含笑望着他,“要吃西红柿吗?我给你煮一点。”“好。”非色回过神,想了一下说:“再来点西兰花和土豆片。”谌西把桌上的各类食材一样放了些进汤里,“宝贝,我觉得还可以加点辣椒,你说呢?”谌西有点期待的看着他,非色点头,“多辣我都可以吃,但我怕你受不了。”“完全受得了。”谌西笑着,“现在我爸妈平时在家虽然不太吃辣椒,但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很能吃辣的,其实我小时候就经常跟着她吃,后来她不怎么吃了,我也就吃得少了些。但是论好吃的话,还是去你那儿才体验到真正的辣椒的神奇,布大婶家的辣椒真的太好吃了。”“下次让春山教我,我自己做一点,虽然这里的辣椒可能不太同味,但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别有风味呢。”“好啊。”谌西看起来很开心,黑矅石般的眼眸里闪着光亮,他看了非色一会儿,忽然说:“我喜欢你,非色。”
非色张口结舌的看着谌西,对于他的思维跳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对辣椒的形而下想象里面,一时不知道如何转换到情意绵绵的氛围里,但谌西的眼睛亮得令他有一点心悸,“别这么看着我。”非色转头呐呐的说:“你的西红柿要煮过头了。”谌西连忙把锅里的西红柿捞进碗里,放到非色面前,“是你的,快吃,西兰花和土豆得再等一会儿。”非色把西红柿放进嘴里,有点烫,他轻轻的哈着气。“其实我早想跟你说,关于把剧院建起来的那件事……但那天你出门去迷路了,回来得太晚,我……”“没什么关系。”非色把西红柿吞咽下去,“那本来就是你们的事。”“不是。”谌西有点着急的看他,“当然跟你有关,因为那个创意都来源于你。只是那天我很担心,弄到后来都给忘了,非色,我得向你道歉,对不起。”非色把碗里的食物默默的吃掉,“真的没关系,Ian,只要能让Finn开心,我没有任何意见……而且,如果他不喜欢那个创意,或者剧院的名字,都可以更改,我完全不介意。”“设计方案不会更改。”谌西把西兰花和土豆片夹到非色碗里,再给他加了一点辣椒酱,“名称也是。”“是么?那很有趣啊……”非色露出一个有点嘲讽意味的轻笑,“一座跟三个人有关的建筑,一段错综复杂关系的见证?”谌西停住夹菜的手,深深的看了非色一眼,“其实你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对吗?……Finn本来只是想送我们一个新婚礼物,虽然这礼物有点…太大……,我们也拒绝过……可是,如果那是Finn渴望达成的一种心愿,为什么我们不能帮他完成?”“是啊,如果那是他的心愿,你就有义务帮他完成,因为他爱你!”“非色,Finn差一点就死了!而且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好……”非色站立起来,后退一步,“好,我明白,现在Finn凌驾于一切之上,因为他差点死了,而且随时有可能死去。那么请问,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可能随时死去,是不是他们的心愿你都有义务去帮他们完成?”谌西惊讶的看着他,“讲点道理好不好?Finn是我们熟悉的人,是朋友!”“对,对,”非色点头,“是你的朋友,是对你一见倾心情深如海的朋友,是被你当成长大的小Tim怀有某种难言的情结的朋友,真令人感动,Ian,去建你们的剧院吧,别用我的姓名……让那座建筑成为你们友爱的纪念,但那与我无关……”
谌西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双手颤动着拿不稳餐具,他把筷子放在餐桌上,用双臂支撑住自己的头,“你讲这些话,是认真的吗?”他直直盯着非色的脸,那神情几乎是凄厉的,“我根本无法想象,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冷酷,自私……狠毒,而且不可理喻!”非色的身体晃了晃,仿佛对他说的话难以置信,呆愣了几秒,转而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嘲讽和冷淡,“是啊,直到今天你才发现我是这么冷酷的人,有点晚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分开还来得及……”“住口!”谌西的低吼打断了非色的话,“住口……你疯了吗?!……”“疯了?”非色脸上浮起疑惑而厌恶的复杂神色,“你怎么知道我疯了?”他尖厉的冷笑了一声,“没错,我就是疯子,精神病!听说过吧?神经错乱的时候,六亲不认,胡言乱语,说不定……”他阴沉的看着谌西,“会杀人呢!”
这个时候的曾非色确实很像一个神经错乱的人,他阴郁苍白的脸色,癫狂憎恶的眼神,满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封闭和难以沟通,谌西一时简直无法适应,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曾非色,以前的争吵中,他即使再恼怒,也不曾流露过眼下这般神情——悲愤,压抑,绝望,看上去有一种自我毁灭或者同归于尽的疯狂,是的,他真的太像一个疯子了,谌西悚然而惊,过多的震惊让他对面前的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但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他闭眼十秒,放缓了语气,轻轻叫他的名字,“非色,非色,你怎么了?不要这样……别露出这种样子……”他重重吸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真该死,我一急就口不择言……”
“你不是口不择言。”非色依然保持一个紧张的状态立于餐桌一段距离之外,他大概是有点头疼还是什么,用双手神经质的按揉自己的前额,“其实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本来以为我隐藏得很好的那些东西,还是被你发现了……”他慢慢的挪到离餐桌更远一些的地方站立,脸上有哀痛的印迹,“Ian,你知道对我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他凄然的笑了笑,说:“就是在你面前变得赤luoluo……”非色脸上的神色让谌西有一点不安,他不由自主的起身向非色靠近,“非色……非色,你怎么了?……说到底,你还是不够信任我,对不对?你对我不放心?觉得我会……爱着别的人?”“我知道自己不可理喻。”非色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他有点脱力的蹲下去,“我以为我不会再……尤其是在你的面前。”谌西跟着蹲下,伸手抚摸非色的发顶,“别这样,非色,对不起,请你忘了刚刚我说的那些话,好吗?对不起,对不起……”谌西慢慢抬起非色的下巴,看见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这眼泪像是对他的无声控诉,他瞬间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和无尽的懊悔,“别哭,宝贝,不要哭,都是我的错,我真该死,你骂我吧,或者打我……求你了……不要哭。”晶莹的泪水涌出来,像悲伤的瀑布从眼角流向下巴,谌西越是道歉那瀑布越是水量丰盈,谌西束手无策,“你哭得我心都碎了。”谌西把非色的一只手拖到自己心脏处覆盖着,“你弄得我毫无办法,非色,哪怕你真的冷酷而自私……是的,哪怕你不讲道理,蛮横任性……即便这样,即便全世界都觉得你不对、不好……我仍然站在你这边,并且全心热爱你。…就算你……我是说假设——什么时候不再爱我了,我也还是爱你……不,不行,你不能这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说的是谎言!其实你明白自己的分量,你心中有数,在我心里,你跟谁都不一样,你是刻在我的筋骨血肉里面的,是我的一部分……而其他人,所有你在意的那些人……小Tim,Finn,甚至包括Ja□□ine,我承认我爱他们,是啊,我不能说我一点也不爱他们……但那跟对你的爱完全不一样,我不会对他们产生——渴求,你明白吗?从没有想要从他们那里索取和得到一些什么的意愿,但我会对你感到渴求,不管身体还是灵魂,就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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