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月上柳梢,我迫不及待地赶去书斋,隐在斋前的竹林里,细细窥察一番。
书斋简朴,均用竹子架构,里面亮着烛火,透过窄窗能看见一抹细长的人影。
匾额上提着“聊斋”二字。
不知怎的,我忽觉鼻子有些发酸,恍惚间忆起幼年打扫台阶,一位母亲牵着爱子的手来到佛寺许愿。
那天天气很冷,我的手僵得失去知觉,我悄悄听见妇人说今日是她儿子生辰,过来求一个长命锁,顺带领了两个搽红的鸡蛋,鸡蛋热乎乎的,他拢在袖子里,笑得很开心。
那天半夜师叔从窗户溜进来,把我从师父身旁偷走,笑嘻嘻地带我来到厨房,而后自锅里拿出一碗冒热气的长寿面。
那次我的鼻子也很酸,这股酸意竟和今天分外相似。
我摸了摸面颊,还好没有眼泪,不然我这百来年的僵尸可就白做了。
我抖擞精神,摘了我的头颅下来,敛住窃喜,定了定身体,拿手敲门。
屋内毫无动静。
莫不是那人又犯了呆病?
我猫**子,匍匐到窗下,举了头上去窥探,只见呆子满面春风,拿着秃笔在纸上奋笔疾书,镇纸旁搁着一碗胭脂色的酒。
忽然,他的笔尖滞住,目光看去身侧,似乎在仔细听着什么,接着他笑容一顿,转向窗框,我连忙抱住我的头,逃进竹林。
吓着他不打紧,吓着文思泉涌的人可就罪过了。
自那以后我便在那片竹山林里住下。
怪事倒没逢上,只是怪风连连,偶尔下个阵头雨,偶尔降个不妨事的落地雷,再偶尔聊斋四分五裂,眨两个眼睛的功夫又奇迹般地复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