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中心商业区，周末的深夜。
女孩光着脚坐在一家KTV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手里提着一双细细的高跟凉鞋，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黑色纱织连衣裙的下摆微微卷曲着，身材十分纤薄，神情很有些沮丧。
过完这个假期就念大三了，她趁暑假跑来市区一家高街品牌服饰店打零工，赚下学期的生活费。
夏末秋初，店里忙得很。秋装新款要上架，夏装又在打折，加之是周末的晚上，店里乌泱乌泱的客人。女孩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到店长通知下班，才发现已经十点半。
回大学城的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为了追赶末班公交车，她沿着夜晚的人行道跑了好几百米，仍没能赶上，此刻已有些精疲力竭。
商店发给员工上班穿的高跟凉鞋尚未来得及换下，脚后跟快要被这劣质鞋子磨破皮，有点疼。
女孩坐在人行道的边沿上默默揉脚。
临近午夜，空气里已氤氲着湿润的夜气，高耸入云的商厦写字楼却依旧灯光璀璨。原本堵到水泄不通的大街，车流渐熄，许多出租车亮着绿色的空车灯，在街上来来回回绕圈兜揽生意。其中有一辆终于把车子停到离她不远的路边，司机摇下车窗来点着了一颗烟，颇为悠闲地冲着坐在马路牙子上揉脚的女孩吆喝：“小妹妹，去哪啊？”
女孩抬头看了看出租车。
大学城距离市中心二十五公里，还没开通地铁，此刻又没了末班公交车。她如果想回学校，打车是唯一可取的方式。可距离遥远，车费也要进百元，只要一搭上出租，她这一整天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走呀！”司机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儿，呲出黄板牙朝她笑着，“大晚上的穿那么好看坐在马路牙子上干什么？跟男朋友吵架啦？”
女孩默默低着头，用手揉着疼痛的脚后跟。
黄板牙司机继续说：“唉，你们这些小姑娘啊！要注意安全！听这两天的新闻了吗？又有个小姑娘被人绑去强-奸了！听说还是个读了很多书的什么……访问学者。”
说完他还猥琐地嘿嘿笑起来，对着一个单身女孩闲聊这种话题，似乎叫他觉得格外有趣。
女孩愤怒而羞恼，站起身来离开大马路，向街角的方向走去。
街角有一家玛莎拉蒂专卖店，此刻已经打烊，暗淡的灯光从屋顶四角射出，照在展厅里摆放的两辆宝蓝色豪车的昂贵油漆上，隔着展厅的防弹玻璃依然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华贵气息。
与这珠光宝气大相径庭的，是专卖店门口的开阔空场上聚集着一群衣衫灰败的男人，倚靠在摩托车或经过改装的电动车上，一面抽烟一面闲聊，还四处张望等生意。狼狈、穷困，衣着和脸上都透出被艰辛生活碾压的痕迹。女孩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深夜还出来工作的，又有几个人容易？
这些没有营运牌照的摩的自然是非法的，一直为城市交通所禁止，所以只敢在晚上出来兜生意。但他们大多收费低廉，骑行速度也很快，对她倒不失为一种权宜的选择。
“坐车吗？”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女孩的身后，他骑在一辆半旧的摩托车上，整张脸都埋在黑色的安全头盔里。虽是夏末，他身上依旧穿着旧夹克，说话的时候操一口南腔北调的外地口音，显然黑摩的司机中的一员。
女孩愣了愣，在不甚明朗的路灯下努力去看这个男人的脸，却始终看不分明。
“去大学城，多少钱？”她决定先问一问价格。
“40。”男人报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低价。
从这里去大学城几乎是到邻市的距离，何况时间已近午夜，公共交通全都停运了，他却索价出租车司机的二分之一。女孩心里有点暗喜。
男人见她不讲话，以为她嫌贵：“40块很便宜了，十一、二点没有从大学城往回拉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