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御赐的琼林宴。
琼林宴是沿袭了旧制的“曲江宴”——前朝定都洛元,每年三月都会为新科进士们在洛元曲江举行盛大的游宴会,以示褒奖与恩荣,传到本朝地点则由曲江改为琼林苑,是以也改称琼林宴。
琼林苑从大门到牙道都植满了姿态嶙峋的古松怪柏,往里走东南角建了数十丈高的假山,假山上又修筑御用观景台凌波阁,为了不教人在宴会时抬头冒犯天颜,凌波阁外墙以金玉相饰,日头照射,寻常不可视之。
与假山相对便是明央池。池中央一艘凤舸停立,池边翠柳环绕,大小均匀的鹅卵石铺满了每一条小径,小径周遭布满了素心、牡丹、瑞香、含丹、清茉等从诸地专贡上来的名贵花种,一时芳香扑鼻,叫人情难自禁。
除了明央大池,苑中还有月池、清汐、湛霭等小池,其中湛霭池做成回绕状,可做曲水流觞的时兴游戏以供取乐。
开宴日这天,侍从以上官员、馆职、知举官与新及第人皆出席。尹雩恪作为官从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谨遵臣礼,早早地便来了。
他却不是来得最早的,还有一些已经各自扎堆分散在苑中各处。
尹雩恪快步走向他交好的那一堆:“田尚书,曾御史,李侍郎,来可早?”
这几位便是礼部尚书田钧周,御史中丞曾焱,以及田钧周得意门生礼部侍郎李清珏。
几人笑着拱手:“尹大人,早啊。”
“今朝一科双状元,大靖真乃人才辈出,今上不知又有几多畅快。”尹雩恪看着琼林苑中畅丽美景,不禁怡然道。
“说来纪瑾文倒是大家向来有目共睹的,此番高中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却不知那应鹤又是何方人士,竟能与‘拙园三贤’之首平分秋色?”田钧周捋着山羊胡问到。
“这说起应状元郎,尹大人,昨夜可有人瞧见你与他同游建安坊市呢?想必你对他应是略知一二的吧?”曾焱身为御史中丞,平素最善捕捉风闻,非是为了贬低,只是为贯彻其纠察百僚的职责。
尹雩恪却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不过是乡野里掘得的一颗明珠罢了。”
又冲曾焱笑笑:“难不成曾御史也要弹劾我一笔?”
曾焱摆摆手,同为清流一脉,他素来欣赏尹雩恪,尽管如今对方官阶已比他高上一个品级,在他心里尹还是当年那个勤学认真,言行风趣的后生:“哪里的话,不过是尹大人爱才罢了,你我同道中人,我自是懂的。”
几位爱才的同道中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尹雩恪心下明白,曾焱会突然这么问,必定是屈盛参了他一本,曾焱借机提醒自己。
几人相谈甚欢,苑门口便陆续有官员抵达,琼林苑也渐渐热闹起来。
待到巳时,游完御街的新科进士们便纷纷驭马来了。自苑门下马,由专司仆役整理衣冠,依殿试名次先后进门,好让今上和诸位贵人把才俊们瞧个清楚。
为首的两位便是今朝的双甲——纪瑾文、应鹤。
两人皆着白衣,并肩同行。一个气质斐然,面如冠玉,一副富贵公子派头;一个似清松瘦梅,又如温润玉珏,孤高中暗含暖意。
与这两人相比,后面的人彻底沦为陪衬,便是这满园的春色,也不过是衬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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