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张大佛爷又没有细讲。
总之,虽然下着大雨,但他们还是聊了很多。
两个忧国忧民的年轻人,在一起聊天,还能聊些什么呢?
无非是国家的希望在哪里,革命党、实业还是军阀。
学生问他,知不知道俄国的二月革命。
学生问他,知不知道德国的马克思。
他问学生,知不知道一百个长工有几个能娶到媳妇。
他问学生,知不知道矿场的工人一个月有几个死亡名额。
若有所思,两个年轻人都若有所思。
临别时,学生说很高兴认识他,希望能知道他的名字。
张启山想了想,说我叫张日山。
学生说好吧,那我叫石山。
张启山骂他没诚意,取个假名都不走心。
学生骂他很过分,仗着自己是北方人就嘲笑他官话讲得不好。
于是不欢而散。
临别前张启山给学生一个油纸包,说如今天下纷乱,死伤者众,你要是遇到古怪事,比如坟里的尸体爬出来了,就把纸包上的绳子扯了丢过去,然后赶紧跑,别回头。
学生摇头:太迷信,一点也不革命。然后把纸包收了起来,说朋友的礼物,一定要好好留着。
于是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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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往事的只鳞片爪,来自于我辗转从大佛爷晚年的私人医生处探听到的流言。他说,这是大佛爷在打了两针止痛的吗啡,陷入精神恍惚后,才讲出的呓语。
鉴于那位医生当时被我灌得烂醉,这段往事的真实性其实并不可靠。
但此后曾购得一份据称是老县志之读物,又确于斯年,有黄兴墓异动之记载。然而卖我老县志那人,姓金名万堂,乃是从潘家园到琉璃厂,人尽皆知的老骗子。
是真是假、真假几分,终究难辨了。
——《白二笔记》</p>